這幹百戶看到這等情形,心道:這張容當真奇怪,看方才那架勢,似乎要把這楊承祖給活吃了。怎麽現在,反倒是一副拿他當了心腹人的模樣,這是鬧的哪一出?
隻聽張容道:“大家都知道,我這個伯爺,是靠我兄弟的戰功換來的。我兄弟是什麽人,大家也清楚的很,沒必要藏着掖着,能夠進宮伺候天家,爲國盡忠報效,這也不丢人。不過不管怎麽說,隐姓瞞名,連着家裏人都要改姓,但凡有點辦法的,誰願意這樣?”
大明朝時,做太監不但要改名字,也是要改姓的。就像劉瑾的劉是後來改的,連帶他的家族都改了劉一樣,張永的張姓,也不過是他改的姓氏,而非本姓。隻是這種事除了張容自己說,别人可是不敢多說一個字。
隻聽他又道:“我們是北直隸保定人,要不是家鄉鬧災荒,活不下去,我哥哥又怎麽會進宮?所以本伯最恨的,就是趁着災荒敲骨吸髓,盤剝百姓,自己發财的。我家裏不少親戚,包括我兩個親兄弟,都是在那場災荒中餓死的,而餓死他們的罪魁禍首,就是左萬年這樣的善人,還有那些炒糧食的大戶豪門!你們說,我跟姓左的是什麽關系?”
他這麽一說,這些百戶都沒了話,鬧了半天,他是從心裏和這些糧商過不去啊。楊承祖收拾了糧商,平了米價,對于伯爺來說正對心思,也就難怪能有資格和他連幹三碗了。
“沈撫台的文書送到京師時,本伯正在豹房那邊侍奉天家,天家接了消息後,隻說了一句話,你們知道是什麽?就是那些大戶當殺!萬歲正在編練新軍之時,需要的是錢糧,地方上的人,不但不想着輸捐報效,還想着自己發财,來扯萬歲的肘,他們不當殺麽?”
“前幾年白衣軍的事,你們不是不知道,那些人歸根到底,也不過是一群吃不上飯的災民。如果河南的糧價真的被推上去,誰知道會不會鬧出第二個白衣軍來?當時萬歲就将少林的那位普淨叫來,隻讓他看了看奏折,又說了一句朕窮。那和尚就乖乖的點頭,用少林的佛藏協助朝廷平抑糧價,連和尚都知道這個道理,那些大戶爲什麽不知道?”
他用手一指幾個百戶“你、你、還有你們,說你們屍位素餐,都算是給你們脫罪。這裏面你們誰做了什麽本伯心裏有數,隻是萬歲說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忍殺戮太重,否則的話,我這次怕不砍下幾顆腦袋來,整肅一下衛裏的規矩!”
他這麽一說,等于是證明自己知道這些百戶的陰私,幾個涉事的百戶吓的離席跪倒,磕頭如搗蒜一般。張容哼了一聲“滾起來,坐下吃吧。以往的事,本官就不追究了,不過今後誰要是敢繼續妄爲,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張容這通威風發過去,見那些百戶個個吓的戰戰兢兢的模樣,心裏才舒服了一些。又朝身後一名漢子道:“取二百兩赤金來。”
不多時,那漢子就托着堆着小元寶的木托盤上來,張容朝楊承祖一指“這次河南的差使辦的好,你的第一功是逃不掉的。你那點心思我知道,跑到開封,無非是想活動個前程,是也不是?”
楊承祖的酒意上湧,連忙跪下道:“伯爺英明,下官這點私心,瞞不過您。”
“不必那麽拘謹,起來說話。本官在團營裏做事,也沒學到什麽本事,隻學到了一條規矩,那就是賞功罰過。誰要是怠惰公務,乃至于爲了幾個小錢就壞了天家的事,那我絕對不饒。可是像是爲天家争面子,爲萬歲爺爺守江山的,我也一定不會讓他白忙和。這二百兩金子,賞你的。”
他行事風格,極有軍中的粗犷作風,言出令行,而且缺乏細緻的思考。楊承祖送出去一百兩金子沒想到反收了二百兩金子,而且是給現金,不經過中間人盤剝,自然又是一陣磕頭道謝。
張容道:“你的官職,是小了一點,像你這樣的本事,怎麽隻做個小旗?我看做個百戶,也是綽綽有餘。”
段彪那邊差點就癱下去,什麽意思?難不成要讓他頂了自己的職,那自己個幹什麽去?不管是結拜兄弟還是什麽關系也好,這前程二字,可是不能讓人的,難不成這老三以後是自己的心腹大患?
好在張容又道:“可惜你年紀太小,終歸是壓不住那些人,貿然把你提拔個百戶,怕你反倒掌握不住衙門。這樣吧,從現在開始,你的銜不動,實授一個總旗,這個主,本伯還是做的了的,你就等着兵部的告身文書好了。”
别看銜不動,但是大明朝眼下武官流行高銜低配,錦衣衙門尤其如此。給一個總旗,對于楊承祖日後的發展可大有好處。
張容有張永的關系在,保舉一個總旗,根本就不用費氣力,也就是一個手續流程
的事,從這一刻起,楊承祖就可以公開稱自己爲總旗,絕對不用擔心有什麽反複。
這個提拔不但是提高了他的實授,更重要的是,擴大的滑縣這個錦衣衛小衙門的編制。他是總旗,他手下就可以安排五十個錦衣正役,而眼下滑縣的正役隻有十個,也就是說眨眼之間,他手上就多出四十個錦衣名額,這裏面甚至還包括小旗這樣的軍官。
就單純把這些名額賣掉,就能收獲一大筆現金,更别說這筆錢拿來收買人心,能起到多大的效果。他已經可以想象的到,隻要把這個事跟幺娘一說,給她的幾個兄弟個小旗名額,那讓她擺什麽姿勢,她還不就得擺什麽姿勢,九爺就算再嫁個閨女過來換名額,怕也是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