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廟宇不知是何人所修,如今早已經廢棄,龍王爺雕像沒了香火,早不知道逃荒跑到哪裏去了,供桌上滿是蜘蛛。地上一團篝火燃燒着,楊承祖赤着上身躺在地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隻有胸膛一起一伏證明他還活着。
在他身邊一灘水迹,而在篝火上,一件雪白的長裙在火上烘烤。那位白蓮聖女周身隻着一件小肚都兒,赤着身子坐在地上,那雙繡鞋早就被水浸透了,脫下來丢在一邊。而那雙羅襪踩在地上已經髒了,隻好脫下來一并烤着,赤着一對潔白如玉的天足。
她平素是斷不敢如此大膽的,隻是現在她給楊承祖用了藥,又用了教内的推動氣血身手法,沒兩個時辰人是醒不過來的。所以哪怕穿着如此,也不怕被人看了去。若非如此,她哪敢隻着一件小衣與這赤着上身的男人同坐。
楊承祖跳進水裏的一刹那,白蓮聖女的心就莫名的一揪,當年自己的家鄉如果不是發水,自己應該還是那個無憂無慮,在家裏讀書學女紅的大小姐吧。她原本家境殷實,小小年紀,就展露出了異于常人的聰穎,在家鄉有小神童,小才女的稱号。讀書習字,過目不忘,若不是身爲女兒身,必能科場奪魁,顯耀門庭。
按照正常的軌迹,自己應該是快樂無憂的在父母身邊長大,然後找個門當戶對的相公,相夫教子,安心過下半輩子。現在自己應該坐在房間裏,逗弄着自己的孩子,再繡着新鮮的花樣,等着相公回來。丫鬟會爲自己準備好吃食茶點,管家會打理好一切,自己要做的,隻是個幸福的小妻子就好。
可是那場令家鄉化爲澤國,讓父母葬身汪洋的大水,改變了她的一切。如果沒有師父把自己從人犯子手裏救出來,自己恐怕已經淪落青樓,不是抵死不從被人打死,或是被灌了藥被人梳攏之後瘋掉,就是安心認命,變的麻木,安心做個生張熟魏的花魁娘子。
被師父買走之後,就是跟一群同樣遭遇的同齡女子在教内學藝,一共五十名候補聖女,隻有一人能夠勝出。
失敗者的命運,就是從聖女變成仙姬,由教裏另外找人培訓。從學習兵法武藝,改爲學着怎麽去伺侯男人,然後按着教裏的吩咐,把自己獻給一個從未謀面的男人。靠身子幫聖教犒賞得力部下,或是籠絡重要盟友。再不然,就是成爲某位大長老的女人,安心做一個妾室。
自己很幸運,在若幹場慘烈的搏鬥中,自己最終笑到了最後。一向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師姐,隻因爲一個小小的失誤,沒能保持聖潔之相,結果被蒙古的一位頭人看中,現在估計估計已經爲鞑酋生兒育女了吧?
而那個一向把自己當姐姐的師妹,她做夢也想不到,她被淘汰是栽在自己布的局裏吧?爲了保住自己,隻能對不起她們了,你們……别怪我。
成爲聖女的好處無數,包括能保住這清白的身子。她看了一眼胳膊,雪白的肌膚光滑如玉,那道守公砂,估計是在方才沾了水,所以洗掉了。回頭還是得找個朱砂,再畫上一道。
可惜啊,這世上永遠是蠢人占多數,一個荒誕不經的守公砂傳說,居然能吸引那麽多人相信,自己的清白,居然要靠一個謊言來維持,想想也覺得可笑。
她看了一眼躺在那的楊承祖,就是他方才那一跳,讓白蓮聖女的鐵石心腸發生了動搖。當年如果有這麽一個人在,自己或許就不用到聖教,或許就不用像今天活的這麽累了。這麽一個人,不該就這麽死在水裏。
就是基于這個因素,她的理智防線崩潰了,情感第一次左右了她的行動。當看着楊承祖被浪頭打翻,随波而去時,她都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麽,居然二話不說,跳到水裏去救人。
她确實武功高強,也确實苦練過水性,号稱飛天龍女。然而這一切都不能解釋一個問題,那就是她爲什麽要去救一個錦衣衛,爲什麽救一個朝廷鷹犬,聖教的敵人?
爲了火風凰麽?這個理由說說就算了,怎麽可能真的相信。她跟火風凰的交情,也不過是爲了利用青龍寨的那支力量,也不過是爲了她毫無心機,對自己并無威脅。兩人的交情是有一些的,但是說是爲了她愛的男人,自己就要拼命?還是省省吧。
大概就是這個男人的一跳,讓自己想起了自己的家鄉。自己救的與其說是楊承祖,不如說是一個希望,一個改變自己命運的希望。
自己并不喜歡眼下這個身份,多麽希望有楊承祖這樣的人,改變自己的命運。可是這種話大逆不道,如果洩露出去,教主對自己怕也要清理門戶,所以還是藏在心裏好了。
看了看楊承祖那英俊的面龐,一身雪花似的腱子肉,她臉上微微一紅,伸出玉足在他的胸膛上踢了踢“壞蛋……你欠我的哦,如果敢不加入聖教,敢不聽我的,信不信我宰了你。”
說完這話,她又輕輕哼哼起來“勸大王飲酒聽虞歌,解君憂悶舞婆娑……”。她天賦過人,隻聽過幾次,現在唱的就有模有樣,字正腔圓。
這平日裏向來給人以高貴不可侵犯感覺的聖女,這時就像個頑皮的小姑娘,在擺弄着自己的玩具。想起方才的情景,她的臉又微微泛紅。
楊承祖下水時,根本就沒想起來自己還穿着鐵甲,這可就要了命了。饒是白蓮聖女武藝高強水性無雙,但是想要救一個穿了鐵甲的人上岸,也是事比登天。
也多虧她水性好身手高明,在水裏起伏時,趁機脫了他身上的鐵甲,不過折騰這一通,她也是費盡了力氣,差點連自己都陷進去。
一直折騰到這,她才勉強把人拖上岸,等到進了龍王廟時,也已經沒了氣力。再看楊承祖腹大如鼓,口鼻被泥糊住的模樣,就知道他已經即将窒息。顧不得許多,隻好先全力施救,自從入教之後,她特意學過如何急救,結果今天用在了這教門敵人的身上。
先是按壓肚子,将水控了出來,見他呼吸還是不暢,知是被泥糊了,隻好以口渡氣,幫他恢複呼吸。這種急救方式,本來就讓她面紅過耳,從未與異性有過這等親昵接觸的聖女,幾時肯如此施救?她隻能嘀咕着“一切爲了聖教,一切是爲了人才”才勉強施爲。
可……可這個壞東西,居然在自己施救時,下意識的伸了舌頭……。這種經曆,讓她現在想起來,一顆芳心還亂跳個不停,忍不住又輕踢了一下他的下巴“你啊,等你将來進了聖教,必須聽我的知道不知道,不然的話,殺了你!我的嘴,居然被你親了,敢不認帳的話,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