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對于收拾焦榕,兩人幾乎是一拍即合,張嘉印道:“老弟你隻管放手去做,有需要老哥幫忙之處,你隻管開口。他若是講打,你自能應付。若是打官司,任他告到衛輝府,這官司他也是有輸無赢。”
兩人計議已定,張嘉印二次升堂,直接命人把焦榕從戶房提來,這回卻是焦榕成了被告,鐵珊瑚成了原告,隻說他調系民女,不予辦理土地過戶一事。
焦榕吃了一頓好打,本來想告假回家,可是戶房裏的人見他倒黴,也就有意落井下石,誰也不肯替他承擔打掃戶房的工作,反倒是走的沒了影。
他若是放下差使一走了之,天知道戶房發生什麽變故,到時候這口鍋下來,他哪扛的住?隻好忍着傷痛,剛剛把戶房整理的差不多,就被衙役提到了公堂上。
見張嘉印面沉似水,而與自己相善的典史以及二老爺劉庭宣全都不在,心内更加忐忑,沒口子喊冤,又将對劉庭宣所說的話,重說了一遍。
哪知張嘉印根本不信,隻冷笑道:“成福寺的狀子?本官怎麽沒有看見?什麽時候這狀子直接遞到了戶房手裏,而不經過本官了?這滑縣衙門裏,難道是你焦榕才是親民官,所有狀紙先經你手不成?你調系民女,又擅自鼓動衙役毆傷百姓,本該重重辦你。念在你家也是積年老吏,幾輩掌管戶房,縱無功勞,也有苦勞,今天又吃了教訓,這闆子就且寄下吧。不過這差使,你是别幹了。從現在開始,你的戶房經承一職革掉,趕出衙門,永不叙用,左右,與我把人叉出去!”
焦榕本以爲自己要挨頓訓斥,或是挨幾闆子,這都不叫事。衙門打衙門,自然手上有分寸,不會真把人打傷。可沒想到對方居然開口就革了自己的職,不由急道
“大老爺,卑職乃是朝廷經制吏員,可不是那些随便請來的雜職可比。吏部之内,也有我的名字,卑職素無過惡,怎能說革就革,卑職不服啊。大老爺您一聲令下,摘我前程易如反掌,隻是卑職擔心如此一來,衙門裏人人自危,個個心驚膽戰,若是因此耽誤了公事,于大老爺您的前程有礙啊。”
張嘉印冷笑一聲“好一張利口。可惜這次的事,你這張利口也沒什麽用處,本官身爲縣令,如何辦不得你個小小的吏員?至于說你素無過惡這話,你焦家幾代掌管戶房,家中多了多少田地,名下有多少鋪面,不用我多說吧。你真要把臉抓破,那就别怪本官無情了!左右,還不把此人與我亂棍打出去。”
焦榕一聽張嘉印如此說,這氣焰頓時一挫,後面的話就不敢再喊。他家乃是世襲吏員,始終掌握戶房,有滑縣能吏之稱。爲人又最公正,雖然有百年家學,但不過是名下多了百十畝好地,城裏開了五間鋪面,起了一套大瓦房而已,絕對算的上清廉二字。
隻是萬一張嘉印喪心病狂開始查帳,他焦家幾代的清譽就有毀于一旦的風險,這狗官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一心幫襯楊承祖,若是直接來個追贓清欠,他焦榕就得傾家蕩産。
好在大明朝永不叙用這四個字也不值錢的很,隻要自己挨過這幾天,等到大事一成,還怕不能恢複官身麽?
他這麽想着,也就不再相強,隻用手護住頭面,在一通水火棍下被趕出了衙門。那些衙門裏其他各房書吏,哪個不是眉眼通挑的角色,早就安排人前去打聽,聽說焦榕被革了職,第一反應就是一起到戶房,爲原來那位管年道喜。
這下順理成章,他該接焦榕的位子了。順帶也探讨了一下,他空出來的位子,又該由誰來坐呢?
要說兔死狐悲的不是沒有,不過整體而言,衙門的情緒并未因焦榕被革有什麽低落,相反倒是因爲他這一革職,大家發現出了個肥缺,紛紛發動能量上下跑動,衙門裏倒是多了幾分活力。
焦榕從衙門裏出來,身上沒了官身前程,隻覺得周身傷口無處不痛,又想着鐵珊瑚那雙清純的眼睛,暗道:小賤人,早晚有一天我要把你騎在身下,讓你知道知道,你家焦爺的厲害。還有柳氏,也休想飛出我的五指山……
他正想着,卻不防剛走沒多遠,迎面就來了幾個身穿短衫,膀大腰圓的漢子。隻問了一聲“你可是焦榕?”
焦榕剛一點頭,不等再說話,一隻沙包大的拳頭已經飛到面前。這幾個人打人極有章法,一拳放倒之後立刻圍成一圈拳打腳踢,打的沙塵飛揚,焦榕初時還能叫幾聲,到後來就連叫都叫不出來。四周百姓還不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那幹人對着焦榕猛踹幾腳,又擠到人群之中,如同魚兒入海,不見了蹤迹。
衙門内,開革了焦榕的差使之後,這土地契約就更改的異常順利。原來那位管年現在暫時履行經承工作,他自知道焦榕是爲什麽倒的黴,哪還敢有什麽怠惰,幾乎是飛一般,就把所有手續辦完,從此,這三十畝鐵家的田地,就全都姓了楊。
在大明朝,小妾出閣是流行帶嫁妝的,當然,如果以後小妾另适他人,也有權把嫁妝帶走。比如那本著名的水浒傳同人裏,西門慶納的孟玉樓,就帶了好一大一筆嫁妝過門。與之相比,鐵珊瑚這三十畝田地,其實也不算如何紮眼。
隻是不知怎的,這丫頭從楊承祖出來之後,就顯的悶悶不樂,垂頭喪氣,等辦完了手續,兩人出了衙門,依舊是無精打采的模樣。楊承祖問道:“怎麽了?可是心疼這田?我又不要你的,隻不過是挂在我名下而已,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我又不收你的租子。”
鐵珊瑚連忙道:“不是這樣的。我心甘情願将田産獻給夫君,怎麽會有舍不得的道理,這田地裏的收成,也就都是夫君的。我隻是……隻是覺得,我的腳,是不是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