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話,簡易将魔笛豎在了唇邊,一陣悠長的樂聲響了起來,那聲音清純悠美,節奏由慢到快,撥弄着人的心弦,或如高山流水,急促兇險,或如珠落玉盤,清脆悅耳,又或者如幽如咽,牽動人的心緒情感,将那可怕的咀嚼聲蓋了下去,讓大家的心裏稍稍好受了一些,原地休息了一小會兒,繼續往前走去。
一邊走,魔笛聲響了一路,就像是自帶配音的一般。
我的目光緊緊盯着前路,這一路來都沒有發生什麽事,但是正是因爲沒有發生什麽事,才會越加地讓人緊張,前面的路面十分平坦,偶有幾顆小石子橫在路上,兩邊洞壁都是平整的岩石,因爲在山下,有山水滲透進來,空氣之中有一種潮濕發黴的味道,除了洞頂的石乳鍾兇險了一些,就像是懸在頭頂的一柄柄利劍,更無基它。
這時候,我們已經處于了山洞的中央位置,前後都看不到光亮,仿佛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之中。
漸漸的,簡易的魔笛已經蓋不住那可怕的咀嚼之聲了,走了一路,朱晏吐了一路,最後身子發虛都快要走不動路了,隻得由劉冰扶住他,又走出一段距離,劉冰說道:“張老大,好像有些奇怪!”
我問道:“怎麽了?”
劉冰說道:“你快過來看!”
我斥道:“老子要是能過來早過來了,你通道忘了不歸路上是不能後退的麽?”
劉冰連忙道歉,扶着朱晏往前面走來,朱晏死活不幹道:“我不走最前面,我不走最前面,我又不是老大,你們也不聽我的,憑什麽讓我走最前面!”
朱晏雖然在掙紮,但是他的身體實在是太弱了,被劉冰夾在肋下就往前走了過來。
朱晏被劉冰帶到了我的面前,看着我疑惑的目光,劉冰說道:“朱晏他一直在吐,我沒有覺得什麽,但是在剛才,我聞到了他的嘔吐物中有着濃郁的血腥味道,于是就撥拉了一下,發現他吐出的東西都被鮮血染紅了……”
“哦”我問道:“是不是連續的嘔吐,傷了喉嚨……?”
在問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已犯傻了,怎麽可能呢,如果是六重天的仙人還會因爲嘔吐傷了喉嚨,那還修仙幹毛啊,回家去種地吧。
可是若非如此,他又是怎麽傷的呢。
我在朱晏的身邊坐了下來,這家夥還在不停地抱怨說自已不應該來前面冒險雲雲,說了沒有幾句,突然間脖子一梗,又吐出來一口東西,朱晏吐出來的東西像是細細的河沙,又像是顆料狀的白糖,呈現鮮紅之色,那是被血水染的,真實顔色應該是灰白之色,我折了一根棍子在朱晏的嘔吐物中一撥弄,一時間也弄不明白朱晏吐出的是什麽。
朱晏吐出一口沙狀物之後,似乎舒服了很多,想要勉力站起,結果一跤跌倒在地,他倒在地上的形狀很怪異,就像是已經對折了起來,我趕緊将他拉起,卻發覺他的手軟綿綿的像是沒有骨頭。
不對,不是像沒有骨頭,而是根本就沒有骨頭,我問道:“你的手怎麽了?”
“怎麽了?”朱晏重複我的話,想要擡起手來,努力了幾次都沒有擡起來。
我握住他的手臂說道:“你手上的骨頭不見了?”
“這這……怎麽可能……”朱晏開始驚慌起來。
劉冰和劉洪亮也湊了過來,在朱晏的手臂上捏了捏,臉上現出了驚異的神情,我記得在凡間的時候,有一道菜叫做脫骨鳳爪,朱晏此時的手,與那軟扒扒的脫骨鳳爪沒有什麽兩樣……
我又在朱晏身上其它的地方摸了幾摸,他的脊椎骨,脅骨,腿骨都缺失了很多,難怪他的身體能夠對折起來,那是因爲他身上的骨頭被偷走了。
誰偷走了朱晏身上的骨頭?
蓦然間,我像是想起了什麽,看向朱晏的嘔吐物,劉洪量和簡易與我想到了一處,我們的目光都看向了朱晏最新的嘔吐物,我用棍子撥弄了一下,下定論說道:“沒錯,朱晏吐出的,就是人他自已的骨頭碴!”
聽到我的話,所有人都捂住了嘴巴,連我都感覺到惡心難忍,差點吐出來,而在我的身旁嘔吐聲響起一片,劉洪量吐了一小口就打住了,劉冰吐了兩口,王鞠簡易等人各吐了一口。
見他們擦着嘴角,我指着他們的嘴唇說道:“你們的嘴角怎麽也有血迹!”
幾人聽到我這麽說,頓時魂飛天外,一抹嘴角,果然抹下來一把血迹,他們攤開手掌,又看了看軟在地上的朱晏,戰戰驚驚地說道:“我們,我們……也會和朱晏一樣……”
達成這個共識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四周一邊死寂,此時那咀嚼的聲音變得越加響了……
接着朱晏又開始嘔吐,這一次,他吐出的東西更多,一連吐了三大口碎骨才止住。
一個變了調的聲音說道:“你們最終都會變得和我一樣……接受這一切吧,誰叫你們走入了死路呢?”
“死路?”我轉過頭,就見一旁石壁之上,緩緩地現出了兩點亮光,那是人的眼睛。我将靈氣聚于雙目,看過去,就見有一坨軟軟的肉附在石壁之上,他的身形,說不出的别扭,幾分像是被抽去了全身骨頭的人,更多像是軟體動物。
此時他伸出舌頭,舔掉幾滴從岩壁之上垂下來的水珠,慢吞吞地說道:“沒錯,這是死路!”
朱晏一邊吐着碎骨,一邊反駁道:“怎麽可能,這怎麽可能,你騙我們,我選了兩百年的路,怎麽可能選的是死路,我選的是生路,隻有這條路是正确的。”
那人憐憫的目光看着他,卻不說話。
我問道:“這位前輩,你也是不歸路上的闖關者……”
那人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軀體說道:“是啊,這是我一生中最爲錯誤的選擇了,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哪裏像是一名六重天的上仙,更像是下水道的爬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