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步踏了上去,就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雲氣之中似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托着我,我猶豫了一下,另一隻腳也慢慢地移向了白雲,踩在了其上,在懸空近半天時,腳踏實地是什麽感覺?讓人想放下一切,扒在地面上親吻它,好好地躺上一會兒。
就在我松開樹枝的時候,我的心裏蓦然驚醒,再看自己的雙足,被雲氣包裹着,懸于半空,我剛才若是一松手,這一下可能已經掉下通天樹了。
我吓得一激棱,被這一吓,我倒是清醒了許多,坐在樹杈上休息了一會兒,出了一身的汗,繼續往上爬,看時間,從我爬樹到現在,應該過去了十二個鍾了。
我将自己綁在樹上,從背包裏掏出東西吃了,順便休息一會兒,爬通天樹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實,需要有足夠的耐心和體力,我在昏昏欲睡時,一個念頭始終纏繞着我,我爬了有多高了?腳下又是什麽樣的場景呢?玄武現在還在樹下嗎?回頭去看,它現在一定像是綠豆那麽多小。從這樣的高處,去看地臍又是怎樣的一副場景,生命之泉就像是一杯水的水面,龍息陣就像是山水畫裏的淡墨遠山,白虎的迷林呢,大概就像是某個新開樓盤縮小的公園模版……
越是這樣想,就越有一種想要往下看一眼的沖動。
我壓制着這種感覺,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半夢半醒之間,就聽到一聲喝斥:“張明澤,誰讓你上來天界的?”
我擡頭一看,隻見一名身穿月白色道袍,紫面白須的老者正對我怒目而視。
我下意識地說道:“我張某人雖然學藝不精,但是,也想有朝一日能夠得觑天道,于是就……”
那老者說道:“張明澤你沒有仙緣,妄登仙道隻有死路一條,你來看!”說着手一揮,我眼前的場景已變,我看着自己正沿着通天樹往上爬,而我攀着的通天樹,卻是半透明的,似幻似真,終于,我爬到了我現在所在的位置,然後,我将自己綁在了樹上,休息良久,又解開了繩子,往上爬去。
當我的手攀住頭頂的一根樹枝之時,突然,一切都消失了,通天樹不見了,我在空間短暫的凝滞,立即飛速地往下墜去,我隻能聽到耳邊呼呼的風響,随着身體的進一步下墜,勢能一再疊加,這樣一直往下墜了三分鍾,我肌膚都被下墜帶起來的風吹得變形了,如果這時候砸在地上,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情形。
就在我這樣想的時候,碰地一聲,我的身體撞擊在了地面上,我看到了自己支離破碎的身體,頭顱牽着絲絲血肉滾到了一邊,肚腹裂開了一條條的血線,然後就像是進入了二維世界一樣被展平開來,斷折的青灰色腸子,破碎的内髒流了一地。
還有許多的紅白之物,濺到了玄武的頭頂之上,玄武歎息一聲,帶着我的魂魄,返回了自己的固守之地。
一切幻像消失,我仍舊被自己捆在通開樹上,頭頂的仙人俯視着我,指着我頭上的一根樹枝說道:“看到了吧,再往上,你會失去一切,趕緊回去吧,趁還來得及!”
說着話,仙人的身影慢慢地淡去。
我蓦地醒了過來,這才發現隻是場夢境,一摸身上,已經汗濕重衣,擡頭望去,正看到一處樹枝,與夢境時一模一樣,那樹枝離着我頭頂不遠,連斷折的缺口都是一樣的。
我看着那一處樹枝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我越過一根樹枝,剛好能夠碰到它,而另外能夠攀住的樹枝,離着它有足夠遠的距離,也就是說,這根樹枝是我往上攀爬必須要接觸到的……
那繼續往上還是停止不前呢?仙人投夢給我警示,繼續往上會和夢境中一樣嗎?我猶豫了一下,咬咬牙,就往上攀爬了去,被一個夢吓到不敢往前,這不是我的本性。
我一伸手,握住了那一根樹枝,那樹枝果然在慢慢地消失,在樹枝消失之前,我就攀上了另一根樹枝,在夢境裏,我沒有發現樹枝之上的通天樹消失沒有,這時候不能往下看,我因此也不知道樹枝之下的通天樹消失沒有,這時候,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爬上去,爬上去!
我遇到的第三個幻境是蟲子,那是我看到通天樹的第一片樹葉的時候,通天樹的葉子跟蘋果一個形狀,但是要比蘋果大得多,上面五顔六色,像是将世界上所有的顔色都聚于其中,每一片葉子都是一副精美的油漆畫。
在我被通天樹的樹葉迷住的時候,無數的蟲子從白雲之中湧出,像是潮水一樣像我湧下。我吓得身體一顫,下意識地就要縮回雙手躲避。
很快,各色各樣的蟲子就湧到了我的面前,從我的身上湧了過去,我甚至能夠清晰地感覺到他們從我身上爬過去的感覺,聽到它們爬行的腳步聲,其中許多蟲子試圖鑽進我的眉眼之中。
這個過程持續了二十多分鍾,終于,蟲子大軍過去了,我身體的肌膚也飽受抓傷,我的腦袋裏仍舊是蟲子大軍行進時的栗栗之聲。良久之後才恢複了一些。
在爬到第五天的時候,背包裏的食物已經快要吃完了,我也看到了越來越多的通天樹葉,他們搖曳着,像是在歡迎我勇者歸來,又爬了一天,我的手腳已經軟到了極緻,擡頭望去,我終于看到了樹冠,這一處樹冠,沒有盡頭,像是它本身就是一處天幕一樣。
我的面前,出現了一片白茫茫的大地,像是無數的雲朵疊加在一起,又像是剛了雪的大地,看起來是如此的美麗,我猶豫了一下,從樹枝之上躍了下去。
落進了一片霧氣之中,被一種古怪的力量托着,我試着行進兩步,和在龍息陣裏沒什麽區别,隻是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連半個人影也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