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坐在山腳下,我指着兩個坑洞道:“這個是給你的,這個是給我的!”
魏十三呼吸了一陣新鮮空氣,抖了抖滿是汗濕的衣服道:“那你的送葬隊伍呢?”
我嘿嘿一笑道:“都是些老弱病殘,連棺材闆都沒有釘嚴實,半路上就被我破棺出來了!”說着将我的經曆說了一遍,魏十三聽得老臉一紅,什麽都不說了。
我問魏十三:“你什麽時候進去的,我怎麽一點感覺都沒有啊?”
魏十三說道:“我也不知道,在送葬隊伍經過的時候,我感覺有三個哭喪的女人十分奇怪,她們長得十分好看,眉如遠黛,眼似秋水,櫻桃小嘴上還描紅了,身穿孝服,頭戴孝帽,偏偏挑着大肚子,要知道,懷孕的人要遠遠避開喪事的,她們摻雜在送葬隊伍裏,讓我感覺到十分奇怪,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然後就……”
孕婦送葬,确實是聞所未聞,那三名孕婦,不知道與我們最先遇到的剪刀鬼有什麽關系。總之這事,還得算在魏十三頭上,估計這丫是小寡婦上墳聽得多了,要想俏,一身孝。這才會一雙眼睛盯着那些哭喪女鬼不放。
魏十三進了棺木之後,就使了加重符,可惜沒能将那些擡轎鬼給壓住,再想加持的時候,就被群鬼一拜,拜得四肢一僵,不能動彈,一直到了墳地,這才恢複了一些。
休息了一會兒,魏十三問我道:“這裏是哪兒?”
我說道:“鬼面山”
魏十三聽到這裏跳了起來,站起身來仔細地看了一遍說道:“鬼面山,周婆婆那老鬼在哪兒?”
我擺了擺手道:“不用怕,她一開始沒有出現,估計不會出現了,等着我們去找她呢!”
“哦!”魏十三說到這裏意識到不對,反駁道:“誰怕她了,我在怨鬼路上正積着一肚子的怒火找不到地方發洩呢!咱們這就走”
就在這時候,蓬地一聲輕響,前面亮起無數的藍色火堆,我往前看了看,那些火堆,都是墳頭的磷火,如果我們被葬下了,這時候也早化做一堆磷火了吧!
魏十三道:“張明澤,現在怎麽辦?”
我回頭看了一眼,身後黑霧迷漫,早已不見了來路,說道:“咱們還是往前走吧!”
墳冢上的鬼火明明滅滅,指引着我們前行的路,鬼火閃爍之間,兩座墳墓之間出現了一塊紅頭巾,我看向紅頭巾的時候,眼前的場景突然變了。我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大宅院,宅院的門口挂着一塊檀香木的牌子,上面寫着兩個蒼夠有力的大字:周府。
院子裏十分熱鬧,廚娘在做飯,丫環在逗孩子,少爺在搖頭晃腦的讀書,老爺正一邊和人下着像棋一邊喝着茶。
一個看起來小姐模樣的人和丫環一邊繡花一邊打鬧呢,這時候就聽轟地一聲響,小姐心神一震一針紮在食指上。
丫環正要幫小姐吹吹受傷的手,就聽到院子外面的大街上人們四散奔逃,有人大喊道:“快跑啊,鬼子進城了!”
好像與喊聲應和似的,炮聲此起彼伏,将整坐城都震得搖晃不止。屋子裏和諧的場景一下子被打破了,老爺夫人大聲呼喊着收拾細軟,逃出城去。
一家人彙入逃亡的人群中就像是一滴水彙入了大海裏,顯得那麽渺小。
這時候,炮彈已經在逃亡的人群中開花了,周家人,很快被沖散了,丫環拉着小姐沖出了城去,逃進了山裏,在山中逃亡了五天,丫環因爲尋找食物,掉下山崖摔死了,小姐抱着丫環的屍體哭了良久,吃着丫環找回的食物,在丫環的屍體前守了一天,第二天,她表情木然地脫下了丫環的衣服,将自己的衣服換在丫環身上,又在臉上抹了黑泥,繼續往前走。
她已經餓了三天了,丫環死後,她就不知道如何才能尋找到食物,扒在一塊平石上閉眼待死時,突然,一隻手伸了過來,手裏是燒糊的半塊饅頭。
就是因爲這半塊饅頭,周小姐随着那個年輕人回家了,年輕人很瘦,很窮,但是對她很好,三個月之後,他們結婚了,那天她紮的,就是紅頭巾。
當時紮在一頭青絲上的頭巾,現如今卻安靜地躺在了兩座墳前的污泥溝裏,我的心裏升起了很古怪的感覺。
這時候,魏十三碰了碰我說道:“明澤,一塊破頭巾有什麽好看的,你都看半天了……”
我這時候才清醒過來,将紅頭巾撿了起來。也許,在不知道它的故事之前,這隻是一塊普通至極的頭巾,在知道之後,怎麽忍心将它留在這裏呢!
我說道:“沒事兒,在想往哪邊走呢……”
魏十三說道:“那你想好了沒有?”
“想好了!”我随手指着一邊說道:“這邊!”
往前走了沒多久,魏十三突然從地上撿起一件東西來,拂去上面的泥灰,伸指一彈,放到耳邊聽了聽,将那東西收了起來。
我也撿起一塊來問道:“這是什麽啊?”
魏十三說道:“這是銀元,以前我家裏這玩意可多了!”說着将最後一枚也撿了起來,塞進了口袋裏。
眼前的鬼火又是一閃,我眼前的場景再變,幾個手端着漢陽造的士兵把守兩房,正中間一張桌子,桌前冷冷清清,桌子裏頭坐着兩名軍官模樣的人,其中一名正做着記錄,在桌子一旁,擺着一張牌子,寫着細細密密的字,也看不清楚,隻能看清最前面的兩個大字:招兵!
這時候,小路上走來一個年輕人,他的身後跟着一名抱娃的女子,那女人的手死死的攆着男人,不讓他往前走。她就是周小姐。
但是她的力氣怎麽能大得過男人,被男人硬生生地拖着往前走,拖了一段路,男人一把甩無了她的手,怒道:“我不去當兵,咱們一家人都得餓死,我去了,你們娘倆興許能夠活下來,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