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跑到鎮上給李保華打電話(在村裏打電話讓鄉民們聽了去不好)李保華告訴我媽媽,我那次重病之後,無意間開了陰陽眼,看到那些東西很正常。
媽問能不能閉上,李保華說不能,閉上了更危險,會害死我的。
老媽失魂落魄地從鎮上回來了,晚上,老媽和老爸吵架了,這是他們結婚以來的頭一次吵架,我知道,這是因爲我。
往後的日子裏,兩口子經常爲了我的事吵吵鬧鬧,一直到發生了另一件事才做罷。記得那是六月天,我在瓜棚裏守西瓜,沒過多久。就見村子裏的小虎偷偷地跑到我家瓜地裏偷西瓜。我默不作聲,等到他摘下一個西瓜之後才撲上去。
擰住他的脖領子就揍,小虎和我對打起來,但是他比我小,自然打不過我,被我一腳踢倒壓在泥地裏一頓好揍,直到他哀嚎求饒這才放過了他。
小虎走後,我又守了一會兒,看着天都黑了,就收拾東西往回走,走着走着就覺得不對了,霧蒙蒙地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又走一會,發現自己回到了瓜棚裏,一連走了三次,都是如此,第四次走了沒幾步,就看到路對面走來一個柱着拐杖的老太太。
等老太太走得近了些我才發現,原來是小虎他奶奶,我記得他奶奶在今年開春的時候就死了,那時候我還爲她舞過龍(南方喪葬習俗)呢,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老太太走到我面前,面露怒容說道:“小明,誰叫你打我的小孫孫的!”
老太太的一張老臉本來就難看,這時候一發怒,顯得十分恐怖,我吓得牙齒格格做響,強忍住心裏的害怕說:“小虎他偷我家的瓜!”
“哦!偷你家一個瓜你就往死你打他啊!誰讓你打的!”老太太越說越激動,整張臉都變了形,嘴唇掉落,露出幾顆尖利的牙齒。我吓處一激棱轉身要跑,老太太一把抓住了我,掐着我的脖子将我提了起來,嘴裏罵道:“死孩子,我讓你欺負我家小虎,我讓你欺負我家小虎!”
我感到呼吸困難,連聲說道:“老奶奶,我知道錯了,我好難受,放過我吧!”
“哼,那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小虎了!”老太太要脅我。
“不敢了,不敢了!”我大哭起來,連連搖頭。
老太太這才滿意,柱着拐杖慢慢地沿着來路走向了自己的墳墓。我坐在草地上喘了一會兒氣,腦子才慢慢恢複了清明,心裏恨恨地想道:這死老太婆,以大欺小,等我長大了,去挖了你的墳。
“小明啊,小明!”這時候,我突然聽到一聲大喊,将我吓得再次軟倒,擡頭看去,見媽媽就站在我身前一米的地方,拿着和電四處掃,帶着哭腔連聲喊我的名字。
我有氣無力地回答說:“媽,我在這兒呢?”
我的話将我媽吓了一大跳,後來我媽告訴我,她都在那裏來來回回轉了十多圈了,硬是沒有發現我,哪裏想到我會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
老媽看到我脖子上的手指印,連聲問我是怎麽回事?我将事情的原委和她說了。我媽很生氣,跑到小虎奶奶的墳前罵了足足半個鍾這才拉着我回家,指着我脖子上的鬼手印哭着對我爸說:“姓張的,你要眼睜争的看着兒子去死麽?”
老爸看着我脖子上的鬼手印,當時就操鋤頭要去小虎家拼命,被我媽死死拉住了,兩口子商量了大半宿,終于做出了決定:讓我跟着李保華。
怕被人知道,當時的儀式都是半夜裏舉行的,李保華(不,現在是我師父了)顯得很高興,吃了我遞過去的拜師茶,樂呵呵地将我扶了起來,後來很長時間我都呆在師父家裏,對外宣稱是跟着師父學做藥糖,實際上是學陰陽道術。
師父是個很慈祥的人,對我很好,說實話,有時候我感覺他比我父母對我還要好,我那時候任性,沒有用心去學,現在想想,真的很後悔。
讓得有一天我問起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師父告訴我,我感覺到難受時那是鬼壓床,要将人身體内的陽氣壓迫出來,然後拉走我的魂魄,至于那頂轎子,叫做五鬼擡轎,這是鬼搬運東西時常用的手段。
我問師父爲什麽那晚他會突然出現在山腳下,他說是巧合,那天鎮上有人向他訂了一版藥糖,他做到下午三點才完成,送到的時候到了六點半,早就沒車了,隻好走路回來,正好看到我從五鬼擡轎裏逃出來,就救了我。
至于那個周婆婆是什麽人,他卻一個字也不肯說。
我又問道:“師父,爲什麽你知道我病了也不來救我啊,害我白白受了那麽長時間的苦?”
師父捏了捏我的鼻子說:“你當你喝的那碗藥是什麽啊,是我跑了幾十座山頭才湊齊的,給你托夢的前一晚還守在藥爐邊熬藥呢!”
我聽了十分感動。師父有一件事沒有說——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師父救下我之後,回到家就遭遇了百鬼鬧宅,家裏的雞鴨狗等等家禽一隻也沒有剩下,大白天的都能聽到鬼哭狼嚎,那十天,師父睡覺都是睜着眼睛的,各種法器鋪在床上當被子蓋,總算熬了過去。
也因爲如此,師父的身體就跨了,以往半天就能挑着藥糖走十多個村寨的,現在轉上兩三個就氣喘籲籲的,但是他從來沒有後悔過。
轉眼之間,時間到了2014年,在半年前,我和師父的關系終于公開了出來,因爲我要去上大學了,雖然不是什麽好學校,但是離家很遠,那一晚,師父和我們一家難得地聚到一起,師父喝了整瓶52度的燒刀子,拍着我的肩膀說:“我徒兒好樣的,是個大學生,這會兒見了祖師爺我也能挺起胸膛來了,他們可沒有收過學曆這麽高的徒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