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斌之前是和鄭森聯絡,後來和鄭泰單線聯系,現在彙報的對象從鄭家變成了齊王殿下,多少有些不适應。
看出何斌很是拘束,周士相擺手讓他不必緊張,如平常般将所知道的關于東番詳情一一道來便可。
甘輝和劉國軒也鼓勵了何斌幾句,何斌這才舒緩下來,将早前自己繪制的東番水道圖呈上。被僻爲軍部參軍官的陳永華也将鄭軍繪制的東番地圖取來。周士相先看了何斌的水文地圖,點了點頭後,将手指放在了東番地圖上,問何斌東番紅毛軍的兵力部署情況。
“殿下,紅毛鬼于東番修有兩大防禦要塞,分别是位于大員的熱蘭遮城,以及位于東番内陸赤崁地區的普羅民遮城。”
何斌怕齊王殿下對這兩處不明白,特意爲齊王殿下指明這兩處要塞所處位置。周士相看後,心中有了數,那熱蘭遮城和普羅民遮城都是位于前世所知的台南地區。
“紅毛鬼于這兩城駐有多少兵馬?”
周士相現在關心的是荷蘭在台灣到底有多少軍隊。但饒是他在心中有所準備,可何斌說的數字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據卑職這些年在東番所探,紅毛鬼于兩城約有兵九百餘人。”
“九百人?”
周士相愕然,如果他沒有記錯,前世國姓爺大軍渡海收複台灣,可是名垂千古的事迹,也是打了很久方才取勝。如此算來,台灣的荷蘭軍隊沒有上萬,總得有幾千,要不然何以鄭軍打得那麽吃力。但現在何斌說荷蘭兵隻有九百餘人,這意味着國姓親領數萬大軍渡海,但其實他的敵人隻有九百人,這反差可就大了。不過再想前世所知的雅克薩之戰,也頓時釋然。那大清同樣用數萬大軍對付幾百俄軍,打得不也同樣艱難,最後不得不割地,承認沙俄對遠東的占領。算起來,大清幾萬大軍一根吊毛都沒撈到,國姓好歹還是将荷蘭人擊敗,收複了台灣,所以比較起來,還是國姓厲害一點。
愕然之後,周士相再次确認,何斌對這個數字很肯定。
荷蘭人靠九百人占領台灣,奴役島上土著,還讓明清雙方爲之深深忌憚,這實在是叫人無語得很。
周士相尋思荷蘭人和沙俄是怎麽用如此少的兵力對抗明清大軍的,思來想去,覺得問題的關鍵還是在于對方的要塞防禦體系上。
何斌特意提醒道:“殿下莫要小瞧紅毛鬼,他們的兵确是厲害。當年東番并非紅毛鬼所有,另有國号爲西班牙的白夷在北方,紅毛鬼爲獨霸東番,派了一支300人的先遣部隊北上攻打白夷,勒令西班牙獻城投降,結果遭到西班牙人拒絕。紅毛鬼便又出戰艦5艘,帆船2艘,士兵700北上。結果西班牙打不過紅毛鬼,遂從東番撤走,至此東番才盡歸紅毛鬼所有。”
蕭拱辰聞言不屑道:“這話說的,從前我大明也不是沒和紅毛鬼打過,天啓三年,福建巡撫南居益大人曾用計焚毀紅毛鬼戰艦一艘,生擒52人,斬8人!”
蕭拱辰這麽一說,甘輝也想起了這件事,大聲道:“這事我記得,後來紅毛鬼不甘心又犯我澎湖,結果叫參将趙一鳴給打了個大敗,一次就斬了好幾十個紅毛鬼!”
“噢,還有這事?”
周士相頭次聽說國姓之前,明清有過沖突,不由來了興趣,要蕭拱辰和甘輝他們多說說。可惜這二人知道的也不多,倒是這些天來對周士相一直不大服氣的黃昭将事情大緻說了。
天啓二年的時候,占領東番的荷蘭紅毛鬼開始強迫抓來的華人奴隸在澎湖興建要塞,後來又在白砂、八罩附近興建類似的堡壘。時任福建巡撫南居益一反從前福建官員對紅毛鬼的不聞不問,堅決主戰,前後兩次派兵擊敗紅毛鬼。隻是紅毛鬼經此兩次小挫,卻沒有停止他們的野心。爲了盡快增加荷屬東印度的高素質勞工人口,對中國勞動力情有獨鍾的荷蘭總督庫恩一再下令,盡可能的掠奪中國的男、女、兒童,充實巴城、安漢和萬丹,荷蘭艦隊忠實地執行了這一切,這最終激怒了南居益。
天啓三年,南居益下令明軍大舉出擊。40艘戰艦運載着2000明軍幾乎在一夜間出現在澎湖要塞前,并在荷蘭人的炮火下搶灘登陸,發動了猛烈進攻。不過荷蘭人畢竟是一支慣戰之師,他們收縮至風櫃城,此地三面臨海,隻有一面臨陸。荷蘭軍隊在陸路挖深壕爲障,以戰艦控制海上,憑借艦炮和岸炮的交叉火力,阻止了明軍的進攻。
見攻堅不下,明軍也在澎湖築石城,雙方對峙,相互攻擊。南居益親至澎湖督師,指揮各處明軍集結,最終在這個彈丸之地竟集結了超過一萬名的明軍和二百條戰船。明軍水師在澎湖港内遍設火船,攻擊荷蘭戰艦,陸軍架炮隔海轟擊風櫃城。另外,明軍以無數長寬五尺下鋪圓木的巨型堡籃填碎石排列爲陣,白天做爲掩體休息或發炮,晚上則推着它們前進。荷軍火炮對此無能爲力。同時南居益給新任荷軍總司令發信,揚言再不走就用砂石填平澎湖灣。軍事失利,政治根本不可能談判的荷蘭人最終從澎湖撤走。
“南居益大人真是我大明的脊梁啊!”
周士相很是感慨,對當年的福建巡撫南居益油然而敬。
陳永華沉默片刻,忽道:“殿下有所不知,崇祯十六年,闖賊陷渭南,迫南大人歸降,南大人不從,絕食七日而死。”
周士相歎了一聲,搖了搖頭,正要細問何斌有關荷蘭人的要塞建築圖形時,陳永華卻是欲言又止,半響終是沉聲道:“其實除了南居益大人打過紅毛鬼,後任福建巡撫鄒維琏大人也曾在料羅灣大敗過紅毛鬼,且此戰堪稱大捷。”
“大捷?”
周士相目光一動,能稱“大捷”之戰規模必不小。可卻見甘輝和蕭拱辰他們卻都一臉古怪之色,都是不欲多說此事,不由感到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