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些炮都拉出來了麽!”
唐三水其實早就看到那一百多門騾馬馱着的“豆炮”了,卻非要炸一嗓子,好像不如此,不顯出他庫恩布大人的豪氣沖天。
金砺硬着頭皮上前低聲道:“提督大人,這炮?...”
不待他說完,唐三水就大喇哽的一擺手:“這炮好的很!”
“這炮好?”
金砺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因爲他實在是無話可說。
唐三水也不理會那衆發呆的綠營将領,徑直走到一門“豆炮”前掃了幾眼,忽的勃然變色,罵道:“搞什麽東西,這炮怎麽這麽輕的!”
賈大湊上前一看,原來這豆面大炮重量太輕,壓不住車,所以這騾馬車輪在地上一點印子都沒留。賈大也是機靈,忙要人給這些炮車廂上放上大石頭,這麽一來,車輪過後,果然印痕很深。
唐三水再看,十分滿意,這才對一衆江南左的綠營将領道:“怎麽,諸位以爲本提督是在兒戲嗎?”
“不敢,不敢!”
這一衆将領都是各府州縣的綠營軍官,有的還是土匪就近收編,多的有兵千人,少的有兵百十人,合在一起也五六千人馬。唐三水親領精兵五千前來毫州時,給各州縣都行了調文,将這幹綠營全調了過來。因庫恩布大人威名,這衆清軍綠營将領沒人敢違令,反倒摩拳擦掌,求戰心切。之所以如此,正是因爲庫恩布大人從軍這麽多年,罕有敗仗。諸将都指着這次能跟着唐三水發大财呢,可誰也沒想到提督大人竟然弄了一大堆假大炮要和大寇們一決高下。這不是兒戲是什麽?可當着唐三水的面,一幫人又哪敢說出來,均是在那賠笑連說不敢。
“哼,本提督知道你們心裏在想什麽,不過本提督也懶得與你們解釋,且都随本提督出戰,叫那大寇們知道本提督的厲害!”
唐三水冷哼一聲,下令出擊。金砺一怔,忙問出擊何方。
“齊...兵法有雲,要打就打最強的!”
唐三水大令一發,竟是要全軍出擊明軍最強的中路大寇李來亨部。
金砺倒吸一口冷氣,那李來亨可是有老虎兇名,其部還是三路明軍中最多的一支,這不去先打相對較弱的兩路,反而先打最強的中路,實在是不合用兵之道啊。奈何唐三水執意如此,金砺無有兵權,也隻能由着他行事。爲了防止那些綠營聽說要打李來亨吓得私自逃跑,唐三水命嫡系将領率兵監視他們,更下了嚴令,有臨陣脫逃者陣斬不赦。嚴令之下,再加上唐三水素來威名,衆綠營将領也隻能硬着頭皮随他出擊。
兩天後,清軍在毫州西南遇上了正大舉殺來的李來亨部。雙方迅速拉開架勢便要開戰,很快,明軍就發現對面的清軍竟然趕着大量炮車來到陣地前沿。李來亨接報後也是吃了一驚,來到陣前探察,遠遠一看,果然清軍火炮衆多,心下不由怯了,思慮再三,下令撤軍。
金砺和一衆綠營将領就這麽睜大眼睛望着大寇被庫恩布大人的假大炮吓走,那刻,直覺庫恩布大人真是諸葛孔明再世。
“本提督早就料定,那大寇李來亨虛有兵馬,底子卻薄,我擺開架勢,帶來這麽多大炮,諒他也無膽來攻。”
一衆将領的吹捧讓唐三水很是得意,在馬上大吹大擂,心裏卻是暗松了口氣:李來亨果是厚道人,收錢就辦事,齊王殿下誠不欺我。
金砺此時對唐三水已是佩服得不能再佩服,若說從前他還自恃身份,對唐三水這個新晉擡旗之人頗是有些看不起,但現在,他卻不得不承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唐三水用兵之道強出他金砺太多太多。
“提督大人,賊兵既撤,莫不如我軍就此殺上去!”
金砺主動求戰,要率部追殺明軍,唐三水吱唔一聲,正要說什麽窮寇莫追,卻見自己那些大炮上突然落下許多麻雀。那麻雀這會正對着炮筒子叼呢!
“壞了!”
唐三水一拍大腿,金砺也是反應過來,忙叫士兵去驅趕麻雀,要不然明軍發現這奇怪景像,定然有所生疑,弄不好這假大炮的把戲就會被拆穿。還好,動作及時,除了一門炮的炮筒子叫麻雀啄的有皮沒毛,其餘“大炮”還算安然無恙。
李來亨這一撤,左右二路的王光興和黨守素頓時孤立無援,于是兩人也相繼後撤。這一場危機就這麽化解。
雖雙方根本沒有交手,可卻不影響唐三水向清廷發去了報捷文書,内中聲稱毫州大捷,斬首上千。
要金砺帶兵留鎮毫州後,唐三水領軍回到廬州。一回府,便先去拜見自己的二叔公。
這唐三水父母早就去世,鄉下也基本沒有什麽親人,隻一個二叔公在,于是唐三水便将這二叔公從蒙城鄉下接到廬州,安排在府上好生供養着。一天早晚兩次準時給這二叔公請安,風雨無阻,堪稱孝順。不過這個二叔公卻對這個侄子不要祖宗,做了滿州人十分不滿,常當着一衆下人的面,對唐三水動辄就罵,舉手就打。唐三水總是笑臉相迎,從不犟嘴。時間久了,那二叔公也是被這侄孫磨平了脾氣,想到侄孫如今雖叫了什麽庫恩布,做了滿州人,可畢竟也是當了大官,算是祖墳冒清煙了。須知道,他唐家幾百年來出過的最大人物也不過是個舉人。
唐三水拎着從毫州帶回來的特産興沖沖的就要去給二叔公請安,不想二叔公一見他卻怒氣沖沖道:“你出去就出去,叫人給我送什麽吃的,那玩意除了聞起來有點香,一點也不好吃,往後别給我送了。”
唐三水聽了這話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因爲他可沒有交待人給二叔公送什麽吃的。扭頭去看仆人們,卻發現這些人都在捂着嘴和鼻子想笑又不敢笑。這一來,更是奇怪,便問二叔公吃的何物。二叔公沉着臉從屋中取來一塊東西扔在唐三水面前:“就這東西,實在是難吃的很。你爾今做了大官,也有錢了,可也不能叫人給蒙了,往後别再買這東西了。”
唐三水看了二叔公拿出來的那東西,半天無語,輕咳幾聲方道:“叔公呀,那是江南最新産的香皂,是孫兒的貴人特意叫人給孫兒送來的,孫兒舍不得自己用,特意孝敬給您老洗臉用,可不是什麽吃的。”說完,一個巴掌抽向管家,罵道:“媽拉巴子,怎麽不跟老太爺說明白,這香胰子能吃嗎!”
管家十分委屈,因爲他也不知道老太爺将香胰子當點心給吃了。二叔公明白過來,老臉一紅,有些尴尬。唐三水見狀,打發管家和下人們離去,然後從衣袋裏掏出一個金燦燦的小老鼠,雙手恭恭敬敬地遞給二叔公。
二叔公接過這金老鼠,覺得雕得不錯,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三水,這隻金老鼠從哪來的?”
唐三水輕笑一聲,道:“孫兒在毫州碰到個六房的秀才,嫌在六房沒什麽實惠,想弄個知縣當當。也不知這小子從哪打聽來的,知道二叔公您屬老鼠的,于是專門用金子打了一個金老鼠來給您拜壽呢。”
唐三水很是期待的望着二叔公,他是真孝順,因爲這世上他的親人就剩二叔公一人了。那秀才乖巧,打的這金老鼠肯定能讨老人家喜歡。不料二叔公勃然大怒,罵他道:“笨蛋,你不會告訴那秀才說我屬驢,那要是送個金驢來,不比金老鼠大多了。”
“咳咳...”
唐三水叫二叔公這話咳得不輕,心道叔公這褲裆放屁走兩岔了,十二個屬相上哪有屬驢的?
從二叔公那裏出來後,唐三水便想着自己娶的那幾房小妾了。
自打奪回廬州後,唐三水這日子可真是快活得很,俨然就是一土皇帝。溫飽思***廬州城的那些士紳大戶家的女子可沒少被他禍害。凡是叫他看上了,便在城中租間房子,挂上“提督府”的牌子,派個士兵往門口一站,然後将人往裏一塞就算萬事大吉。然而過不了幾天,唐三水就會把這位新娶的姨太太忘個一幹二淨,最後士兵溜了,牌子也摘下來。
廬州城裏有人于是打趣說:“走,跟庫恩布大人的老婆睡覺去!”
話傳到唐三水的耳朵裏,他卻根本不生氣,而是一笑置之,并不在意。不但如此,他甚至還經常把小妾賞給立功的部下,往往大手一揮,說道:“娘賣個逼的,老子的女人賞給你做夫人了,領她滾回去吧!”
除了将自己的女人賞給部下外,唐三水還親自制了許多佩刀。刀上都刻着七個字——“事到萬難須放膽”。
這些佩刀被唐三水分贈送給親信部下,以示激勵。
錢、女人、佩刀等等,已然成了唐三水拉攏人的不二法則。
這日,毫州的金砺突然收到開封送來的急報,說是皇帝駕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