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0多艘大小戰船,一萬多鄭軍水師精銳,數十名精于水戰的軍官,輕重銅鐵各炮數千門,火藥火器更是不計可數,可以說,這支船隊已然是亞州最大的一支水師——一支可以在大海之上縱橫的水師,而不僅僅是在江河之中。
周士相夢寐以求的海軍,就這麽被馮錫範一劍無血的完整送了過來。
沒有人比周士相更知道海軍對于未來,對于中國,對于漢民族意味着什麽。
原本百般圖謀,不惜内戰也要奪取的水師就這麽歸了自己,周士相如何不欣喜若狂。
有了這支水師,周士相不但可以徹底收服金廈,能效仿前世國姓所爲收複台灣,更能北上擊潰滿清那少得可憐的水師,然後源源不斷的将兵馬錢糧送到遼東,執行封堵滿州退路,将滿州老老少少一網打盡的戰略構想。有了這支水師,周士相同樣能讓部下們真實的去感受那幅地圖上所标明的異域,去搶占未來的先機。
更重要的是,有了這支水師,周士相可以滿足部下們的欲望。
這欲望是貪婪的,是強盜般的欲望,但并不可恥,因爲民族有着自己的利益,人同樣也有自己的利益。
我們想讓自己過得好,那麽就必然有人過得不好。
哪怕是兩世爲人,周士相也從來沒有想過什麽天下大同,在他眼裏,漢人過得好就行,哪怕爲此變成強盜也再所不惜。
一個人不爲自己考慮,不爲自己的民族考慮,反而爲别人考慮,爲異族考慮,這個人,還是人嗎?
曆史告訴周士相,漢人的英雄從來不是什麽聖人,他們心懷的天下,是漢人的天下;他們心中的蒼生,是他們的同胞。
漢民族之所以能夠繁衍至今,隻因爲這個民族有無數心懷民族本身的英雄,而不是什麽割肉喂狼的聖人。
周士相隻想做一個單純的人,所以,他要做正确的事,就如他當年發誓要讓滿州滅族一般。
想要做強盜,就得有一柄足夠鋒利的長劍。
水師,就是這柄鋒利的長劍。
有了這柄長劍,周士相可以讓處于死亡線上的同胞過得好,可以讓那些一輩子都吃不到一塊肉的同胞們,能知道肉的滋味。
這柄長劍更可以讓他大仇得報!
.......
鄭鳴俊和鄭缵緒立了大功,馮錫範更是功不可沒。
功高不震主,功高就當賞。
周士相不吝封賞,封鄭鳴俊爲定海公、鄭缵緒則承襲其父鄭泰的建平侯,另封立下大功的馮錫範爲思明伯。賜“東海水師”軍旗,以鄭鳴俊爲水師總鎮,鄭缵緒爲副鎮,授馮錫範爲水師安軍大使,職同都指揮使。以舟山爲東海水師駐地,傳令浙江代巡撫陳建德率文武至舟山安置水師上下,随同鄭鳴俊叔侄一起來投的鄭軍水師将領俱有封賞,官兵人等一應犒賞。
周士相沒有聽從桂永智的勸告,将鄭鳴俊叔侄和馮錫範從水師調出來,另外委以高位相酬,以名升實抑的方式将水師徹底掌控在手。這種手段,古來王侯将相做得多了,也确有成效,但卻是不自信的所爲。周士相不屑如此,因爲他不是什麽王侯,也不是什麽私心過重的軍閥,他有着他的氣度,他的胸懷,他的見識和眼光。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鄭鳴俊叔侄和馮錫範主動來投,已經表明他們的态度,況且他們本身就是這個時代最優秀的水師将領。士爲知己者死,不論他們來投的動機是何樣,他們所做的一切已然符合周士相的利益,故而就當大用他們,讓他們的才華和本領真正在這個時代舞台上展現出來。
至于失去了水師之“長”的鄭經是否還能敵住鄭襲,周士相已是不去考慮,隻以朝廷名義正式遣使至鄭襲軍中,承認其閩親王封号,并以鄭森生前遺命爲據,以朝廷名義斥責鄭經有違人倫,準鄭襲招讨之。他相信鄭襲會是個聰明人,鄭襲的部下們也會做出明智的選擇。而鄭經,在“内憂外患”衆叛親離之下,會如何選擇,隻要他不是個蠢人,周士相也無意讓國姓的骨血就此消亡。
福州的圍城仍在繼續,周士相的到來并沒有加速城中清軍的死亡,讓他們徹底解脫,而是讓他們更加折磨。
福建本就是貧瘠,十多年的戰亂早讓閩地滿目瘡痍。在太平軍入閩之前,鄭森已經包圍了福州數月,鄭森解圍撤走後,達素固然趁機派兵搜刮錢糧,可是所得也是寥寥無幾。
如今,一座孤城,一座汪洋之中的孤城,早已經沒有了糧食。
福州,已經斷糧半月。
在一衆将領的簇擁之下,周士相來到了壕溝前,他定定的望着這座閩地首府,望着這座從外表看起來仿佛已無人煙的城池。
他的思緒回到了數年前的新會,那時的情形和現在是何等的相像,唯一不同的是,城内多了滿州人。
“不使一人出城,不使粒米入城”,周士相的軍令得到了有效執行,而這意味着福州城内正在發生着令人毛骨聳然的一幕。
“鞑子餓極了會做什麽?”
周士相轉過身,看向了蘇納、胡啓立、朱統等将領。
蘇納搶先一步上前,大聲道:“禀大帥,鞑子餓極了自然會吃人。”這聲“鞑子”叫得是那麽的痛恨,那麽的自然。
“那就讓他們吃吧。”
再次轉過身去時,周士相的目光無比陰森。
城中,清軍的确在吃人。
當糧食吃光之後,最先被清軍宰殺的是貓狗,然後貓狗絕了迹,他們又去尋找老鼠,等老鼠也吃絕之後,清軍開始殺馬。馬吃光了之後,餓極了的清軍和家眷們開始跑到三山上扒下樹皮,尋找所有能下咽的東西。最後,凡是能下咽的植被都被清軍吃光了,但他們還是餓,于是餓極了的清軍,開始吃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