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沐天波氣不打一處來,若非爲了皇帝着想,他真恨不得上前痛打這緬使。
緬使态度強硬,朱由榔雙手交握,不知怎生是好,站在那裏很是着急。這時,緬使和通譯低頭說了幾句,通譯于是告訴永曆君臣,緬王要求永曆朝廷文武官員都去吃咒水,但皇帝可以不去,黔國公沐天波、首輔馬吉翔和太監李國泰三人卻必須去,如此緬甸方面才能放心大明是真有和緬甸結盟的誠心。
朱由榔無奈,寄人籬下的他隻能同意。
次日黎明,馬吉翔等傳集大小官員渡河,準備飲咒水盟誓,僅留内官十三人和跛足總兵鄧凱看守“行宮”。一些不知情的官員見是緬甸國王請吃,便以爲一定在王宮,想到可以看看緬甸王宮是什麽樣子,心裏非常高興。然而很快,官員們就發現不對頭,因爲緬甸使節并沒有帶他們往王宮方向走,而是往一處木塔下帶去。
馬吉翔的女婿楊在低聲和嶽父說情況不對,馬吉翔四下一掃,發現四周皆是拿着武器的緬甸士兵,不由有些慌了手腳,硬着頭皮問那帶路緬使:“貴使,怎麽不是去宮中?”
緬使笑道:“爲何要到王宮去?”
“不是說國王請吃咒水麽?”
“是國王請吃咒水沒錯,不過吃咒水的儀式都是在宮外的祭祀台舉行的,我緬國從沒有請人到王宮去吃咒水的。”
緬甸使者解釋了下,馬吉翔心頭稍安,楊在卻是眉頭大皺,不信緬人所言,直覺會有大事發生。
到了那木塔下後,明朝文武便見塔下士兵戒備森嚴,李國泰立刻有種不祥之預感,失聲道:“怎麽不像請我們來吃咒水,卻像請我們上刑場?”
李國泰一語如驚雷,将衆人轟得清醒過來,有人想回頭,可是立即就有緬兵拿矛上來驅趕。
沐天波也知大事不好,沖出喝問:“你們的國王在哪裏!”
“誰說讓你們見國王了?國王這麽尊貴,豈能讓你等随便見到?”緬使一邊說着,一邊卻快速往後退去。
沐天波怒道:“狗賊,你不是帶我們來見你們國王,吃什麽咒水,而是要害我們!”
緬使冷笑不語,四周緬兵已經軍官帶領下圍了上來,兇相畢露。
“你們爲何要殺我們?”馬吉翔雙腿發軟,臉色蒼白。
緬使哼了一聲:“李定國、白文選是不是你朝的大将?”
馬吉翔:“是我朝藩王。”
“那便殺你們沒錯!”
“這是爲何?”
“因爲李、白二賊一直在我國境騷擾我們,我們不少百姓被他們殺了,今日便是殺你們爲我子民報仇!”
聽緬使說這話,一衆官員竟有人立即大罵李定國和白文選,說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僅保不了皇帝,還要害了他們。
緬甸使者和将領見明朝官員吵吵嚷嚷的,幾乎忘記了自己要被處死的事實,便覺得他們很好笑,都到了這個份上了,怎麽還有心思去責怪别人?
“把沐天波拖出來!”
緬使喝令動手,要人将沐天波拖出包圍圈。沐天波卻奪取一緬兵的刀奮起反抗,殺緬兵九人;總兵魏豹、王升、王啓隆也抓起柴棒還擊,終因寡不敵衆,都被殺害。其他被騙來吃咒水的官員人等全部被緬兵殺害,但卻有三人活了下來。一人是馬吉翔、一人是其女婿楊在,還有一個則是皇親王維恭。
很多官員被殺後,他們仍然是張着口睜着眼,仿佛還想與緬使辯說清楚爲什麽要殺他們!又或是不相信。
有住在江那邊的漢人偷偷過江将消息報給朱由榔,朱由榔卻根本不相信此事會是真的。他一個勁的對報信人搖頭,說朕的王公大臣是去吃咒水和緬甸結盟的,怎麽會被殺頭呢?但當随後緬軍大舉渡江殺來時,朱由榔不信也得信了。
朱由榔吓昏了過去。
緬軍謀殺明室扈從人員後,随即蜂擁突入永曆君臣住所搜掠财物女子。朱由榔的劉、楊二貴人,吉王與妃妾等百餘人大都自缢而死。緬兵搜刮已盡時,緬甸大臣才在通事導引下來到,喝令緬兵:“王有令在此,不可傷皇帝及沐國公。”可是,沐天波已經在“吃咒水”時被擊殺。
當朱由榔醒過來時,他的朝廷住地一片狼藉,屍橫滿地,觸目驚心。他痛不欲生,于是,站在桌子上,把一條白布從屋梁上穿上,再打個疙瘩。然後,便脖子往白布圈裏一挂,腳踢開了桌子。朱由榔的身體一下便懸在半空。這時,屋内沖進來侍衛總兵鄧凱等人,見皇帝上吊,忙将他放下。
“太後年老,飄落異域。皇上失社稷已不忠,今棄太後又不孝,何以見高皇帝于地下?”
在鄧凱的苦勸下,朱由榔放棄了自盡的打算。緬兵稍後将他和太後、皇後、太子等二十五人集中于一所小屋内,對其餘人員及扈從官員家屬濫加侮辱。
過了三五日,緬甸官員又将朱由榔和餘下的人移往别處暫住。沐天波屋内尚有内官、婦女二百餘人也聚作一處,母哭其子,妻哭其夫,女哭其父,驚聞數十裏。
因爲緬兵的徹底洗劫,明朝幸存人員已無法生活,附近緬甸寺廟的僧衆給他們送來飲食,才得以苟延殘喘。緬方把永曆君臣原住地清理以後,又請他們移回居住,給予糧米器物。二十五日,又送來鋪蓋、銀、布等物,傳言:“緬王實無此意,蓋以晉、鞏兩藩殺害地方,緬民恨入骨髓,因而報仇爾。”
驚魂未定的朱由榔聽了這話,卻是一點恨意也生不出,反覺大難已過,緬甸新王這是重新接納他了。不想,僅過兩天,一隊緬兵卻又将他們圍住,然後勒令所有人都上江上的船隻之上。朱由榔和太後、皇後、太子等人居一船,餘下人居另幾船。
侍衛總兵鄧凱問緬人要将他們帶到何處,緬方卻不告知,隻令兵丁将朱由榔一行嚴加看管,不使有人跳江。朱由榔和太後、皇後等人被趕到船艙之中,四周皆是黑布,使他們根本不知外面爲何處,又去往何方。
絕望的朱由榔對太子道:“當日父爲奸臣所誤,未将周士相、白文選封親王,馬寶封郡王,以緻功臣隳心,悔将何及?”
如此提心吊膽,在船艙中暗無天日七天後,緬甸官員突然将朱由榔從船艙中請出,然後告訴他說,奉緬王命令,特将大明皇帝交還明軍,前方河灘上便是前來接駕的明晉王李定國。
朱由榔先是一愣,旋即驚喜交加,隻道老天開眼,能讓他再得見晉王。然而,當船隻停下後,朱由榔的确看到了一大隊士兵列在河灘之上,但卻不是明軍,而是清兵。
朱由榔萬念俱灰,他知道自己被緬人給賣了。他想跳江,一死了之,可是左右緬兵卻将他看得死死。
罷了,罷了,朕便從容赴死吧!
朱由榔閉上雙目,在緬兵的推搡下下了船,河灘上傳來的急促的腳步聲和盔甲的聲音。
朱由榔知道下一刻等侯自己的必然是清兵的繩索,他悲苦萬分,奮力扭頭,睜眼去看船上被緬兵帶出來的皇後和太子,這時耳畔卻傳來一聲洪雷般的聲音:“皇上,臣吳三桂來接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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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小說情節需要,咒水之難稍作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