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安親王戈什哈叫道:“海賊張煌言供稱,郎廷佐早已與他私通,王爺有令,着即拿下待審!”
聞聽此言,一衆江甯文武更是驚愣。碩爾輝卻是一個激靈,想到了前些天各地奏報有賊人冒充滿蒙大兵,假稱總督命令殺害忠誠官兵一事。當時誰都不信郎廷佐真會幹這事,郎廷佐也稱這事是浙寇陷害,栽贓于他,隻爲離間朝廷大員。現在看來,莫非真有這事,且是證據确鑿,否則安親王何以一入城就下令捕拿郎廷佐?
碩爾輝沒動,一衆滿州将佐自是沒人出來爲個漢軍總督鳴冤,相反一個個或幸災樂禍、或咬牙切齒怒視被安親王戈什哈拖去的郎廷佐。漢官們更是沒人敢動,雖是驚慌,可哪個有膽量出來爲總督大人鳴下冤?那些執刀拿矛的滿州虎狼大兵可不是與人說笑的,别喊冤不成反把自個墊進去。
朱國治臉上表情很是豐富,先是錯愕,後是驚訝,再接着卻是憤怒,然後是恨不得食郎肉,喝郎血的咬牙切齒。
好你個郎廷佐,沒想到你一濃眉大眼的家夥也會通賊,虧皇上如此信重于你!...
“王爺,冤枉,冤枉啊!下官沒有通賊,沒有通賊啊!...那張賊爲求保命,誣陷于我,誣陷于我...王爺明察,明察啊...”
沒人替郎廷佐喊冤,郎廷佐自個卻不能不叫冤。他掙紮着向着安親王方向大喊冤枉,喊了幾聲,卻覺奇怪,馬上的安親王左眼下好像多了顆痣出來?
王爺臉上有痣嗎?
郎廷佐愣在那裏,這時卻見面前一戈什哈突的朝他一笑,哈哈道:“總督大人有何冤枉,但與本大都督道來,待本大都督奏知監國殿下後爲你做主!”
“嗞!”
郎廷佐倒吸一口涼氣:壞了,這人不是安親王!這些滿州大兵都是假的!
郎廷佐吸了口涼氣,碩爾輝和朱國治等人則是背脊發麻,一個個直如三九天光着身子在雪中行走般,那是渾身上下連着心底一塊冒冷氣。
“賊...”
朱國治張嘴就要大叫,眼前卻是黑影一閃,一把刀鞘狠狠砸在了他臉上,直砸得他七葷六素,鼻血長流。
不待正陽門下一衆滿漢官員及其随從起來,蘇納就領着部下滿蒙将士大開殺戒起來。
碩爾輝猝不及防,整個人被長矛捅穿。矛頭破腹而出,将其背後一滿州佐領也給剌中。
毫無準備的江甯文武官員完全是被一邊倒的屠戮。正陽門下真是亂了套了,當官的跑,随從跑,百姓也在跑,那當兵的更是在跑。
天塌了,天塌了,這江甯的天塌了!
“安親王”将頭上的王帽一甩,哈哈笑着抽刀縱馬沖進正陽門。正陽門下那幫守軍早被上官要求到城外列隊恭迎安親王凱旋,這會哪來得及去關城門,能在那些“滿州大兵”的長刀下躲過性命就算他祖上燒高香了。
不費吹灰之力,數十太平軍将士就縱馬沖進了正陽城。扮作戈什哈的周士相躍身上了大青馬,長刀一揮,數百将士齊聲大呼,如潮水般湧進正陽門。
此刻的南京外城上方門,數百清軍營兵跪伏在地,四周圍着一圈手持長矛的太平軍将士。不遠處,一地血迹,百餘具屍體胡亂的堆砌在那。
上方門下,一支一眼望不到頭的紅色隊伍正魚貫而入。軍官們摩拳擦掌,士兵們則是興奮連連。好奇,誰都好奇,在此之前,太平軍中除了少數滿蒙士卒見識過南京城的雄偉,餘下最多也隻不過進廣州城逛了一圈。如今,他們有幸能夠來到這座大明故都,見識這座江南雄城,想着大帥所頒軍令,如何會不激動。
張煌言和羅綸側馬城下,看着頭頂“上方門”三字,張煌言泣聲而下,羅綸亦是淚流滿面。
這一大,他們等得太久,太久;當這一刻到來時,他們心中的波瀾久久不能平靜。
江甯城,竟是就此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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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山全殲嶽樂部後,周士相立即派出滿蒙騎兵往東疾行,封堵各處道路,不使南京得到一點消息。他本是想全軍疾行,以爆破之法炸開南京城門,強攻進去。但蘇納卻稱南京有内外城之分,且城門衆多,爆了外門,清軍可縮進内城,屆時仍需強攻,恐死傷太衆,無法封堵清軍,控制南京。
蘇納獻策,南京清軍并不知嶽樂被殲,可從軍中找一長相酷似嶽樂之人假扮于他,爾後他領滿蒙将士扮爲嶽樂部滿兵,大軍随後,以凱旋爲名就這麽大搖大擺奔南京而去。
周士相問張尚書意見,張尚書說此策可行,又道可尋一囚車将他裝于其中,如此更爲可信。
周士相如何能将張煌言裝在囚車之上,有蘇納等滿蒙将士在,這戲碼便是真了七八分,再有一酷似嶽樂之人,南京城中誰個辨得了真假。
在軍中找了一圈,果然真找到一酷似嶽樂的士兵,将嶽樂扒下的衣服往他身上一穿,看着就是一活脫脫的安親王。不過就是這兵臉上有顆痣,嶽樂卻是沒有,董常清他們擔心會給郎廷佐等人識破。張煌言卻笑着說道,隻要“安親王”進了城,又何必在意被人識破;若“安親王”沒進城,誰個又能注意到這位王爺臉上多了顆痣出來。
周士相要蘇納即刻派手下滿兵到江甯報訊,就說嶽樂大捷,即将押着張尚書回江甯。又令将戰場上還算完好的清軍号衣扒下,第一鎮和第六鎮的将士皆扮爲清軍,他自個則找了身還算合體的戈什哈衣服穿了,騎在大青馬上與蘇納一起爲“安親王”開路。
得手,輕易得手,甚至于預先想到的種種應對方案都沒有用上,南京城就已在自己腳下。
縱馬入城的周士相望着前方的大明皇城,揮手傳令:“去,告訴張尚書,本帥已入正陽門,滿城就在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