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時雖說滿清已入主中原,但明朝仍據有南方半壁江山,故而鄭梉舉棋不定,既想與清朝交好,又害怕此舉會得罪仍有半壁江山的明朝,畢竟相較北方的清朝,明朝的兵馬近在咫尺,且南方還有阮主政權與他爲敵,萬一明朝發兵來打,南方阮氏必落井下石,再有高平一直與明朝交好的莫氏,鄭梉害怕難以抵擋,清朝那邊又遠水救不了近火,故反複權衡利弊之下未納黎珠之見,仍是往明朝派出以正使阮仁政,副使範永錦爲首的使團,同明朝都督林參航海往福建求封于隆武政權。
時值清兵攻占福建,結果到達福建的安南使團沒能見到隆武帝,副使範永錦等人反被清軍俘至北京,阮仁政被迫返回安南。永曆政權建立後,阮仁政再度往廣西拜見新即位的永曆帝。永曆八年,永曆冊封鄭梉爲安南副王。
永曆七年鄭梉病逝,其子鄭柞繼位,在擊退南方阮氏軍隊後,鄭柞一方面接受了明朝的冊封,另一方面卻在黎珠、和從北京回來的範永錦等人的幫助下,開始着手要建立與清朝的宗藩關系。随着明清戰事清朝不斷取得勝利,爲了獲得清朝的承認,安南的一些激進親清派如北方鎮守使丁文左等人甚至準備要協助清軍對國境上的明軍進行圍剿,明朝公主和朝臣從雲南一頭撞到丁文左手下,事變自然不可避免。
海上突然出現明軍水師,且兩戰重創安南水師,這讓黎珠很是莫名其妙,不明白這支明軍水師從何而來。據他所知,明朝的廣東早被清軍占領,現在有清廷冊封的兩個漢人藩王統治,而明軍在廣東活動的隻有少量兵馬,在清軍的重壓下自保都難,何以能渡海而來侵犯安南的。
更叫黎珠糊塗的是,這支明軍水師不但規模極大,遠超他手下的安南水師,且到目前爲止對方根本沒有派人向安南方面提出任何要求,哪怕是指責都沒有,就這麽渡海而來見着就打,頗像市井遊俠般一言不合就開打,完全不合乎兩國交戰規則。隐隐覺得明軍水師來犯很可能和被扣押在江河府的明朝公主和使臣有關,黎珠便不敢大意,一面命水師全部收縮回海陽水寨,不要出海和明軍水師交鋒,以免再遭損失;一面派人往升龍府快馬報訊。
升龍的安南副王鄭柞聞聽海上有警,立即下令沿海各府加強海防,不讓明軍上岸進犯,另外派範永錦去和明軍水師談判,看看他們想幹什麽。與此同時,鄭柞命在蘭江和阮氏軍隊對峙的大将鄭根、黃義膠、潘兼全等人也加強布防,以防南方的阮福瀕會趁明軍進犯北方蠢蠢欲動。
未過多久,諒山鎮守發來消息,國界未見明軍來犯。這消息讓鄭柞松了口氣,單是水師來犯,他倒是不怕的。便是明朝真想颠覆他鄭氏政權,僅憑水師又如何得成。水師打不過他,便不與他打,叫沿海各府道多設海防便是,難不成明軍的水師還能登陸進犯升龍府不成。
範永錦還在路上時,卻不知他的談判對象已将目光對準了海陽水寨,且下了決心一舉殲滅安南水師主力。
海陽水寨是安南水師最大的港口基地,位于距離清化不到兩百裏的南甯府,此地離升龍府則隻四百裏。海陽水寨停泊的是安南水師主力,大小戰船約有八十多艘,水師官兵連同水寨兩岸的炮台官兵有近萬人。
黎珠已從清化趕到海陽水寨坐鎮,到任後便頒下嚴令,禁止除哨船以外任何船隻出海,連漁船都不行。此舉令得安南水師的一些青壯主戰将領頗是不滿,認爲避戰有損國格。然黎珠是三朝老臣,又深得鄭主信重,主戰将領固是不滿其避戰之舉,亦不敢違令輕出。
“海上交戰,能否趨避,應以船行之遲速爲準,速率快者,勝則易于追逐,敗亦便于引避,若遲速懸殊,則利鈍立判,故海上交鋒,恐非勝算。”
黎珠向鄭柞提出“保船制敵”之策,他認爲安南水師戰船數不及明朝,船也不及明朝堅利,倘若冒然出海與明軍決戰,則定難取勝。但若是避戰,則有海陽水寨存在,對明軍水師就是牽制,如猛虎在山之勢,攻人不足,自守有餘。明軍渡海來犯,所攜辎重補給定少,勢不能持久,若不能全殲安南水師,時間一長,不退也得退。
鄭柞遣使至海陽水寨,同意黎珠所提“保船制敵”法,并命範永錦速與明軍取得聯系,弄清對方所圖,倘若是爲了被扣公主和朝臣一行,則以拖字決解決此事,倘若是爲錢糧而來,可給予一些使其退兵。
鄭柞的看法和黎珠有些不謀而合,都認爲此次明軍來犯不過是單純水師,無以陸軍,則鄭氏根基不損。且水師不能持久,戰之不得,談之不成,明軍最終還是要退兵。
鄭氏官員中不是沒有人提過将明朝公主和朝臣交還明軍,以求取明朝諒解,但丁文左.派往雲南的探子卻探的清清楚楚,明朝的永曆皇帝已經棄國出逃緬邦,這明朝已是亡了,所以沒有必要理會那些明朝殘餘力量。而高平的莫氏則對明軍來犯之事保持沉默,這個态度卻給了鄭柞誤判,堅定認爲明朝這是真的亡了,要不然何以和明朝向來關系親密的莫氏會無動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