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漢獻帝時朝廷一應設置俱全,然國事出于丞相府。
二、孫可望安置永曆于安隆,朝廷内閣六部官衙職事也是一應俱全,然國事出于貴陽國主府,未見連面子上的事情都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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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王監國殿禮于原紹武行宮内舉行,外面的廣州百姓自是沒法親眼目睹監國千歲即位之禮,但這卻絲毫不會減淡百姓們的熱情。因爲從今天起,廣州城就成了監國殿下行在,很多人分不清監國和皇帝有什麽區别,所以在大部分看熱鬧的廣州百姓心中,他們以後就是天子腳下的臣民了。
人群之中不但但是看熱鬧的百姓,也有一些身着儒衫的讀書人,這些人有的支持唐王監國,有的卻認爲唐王不應該監國,至少現在不宜監國。因爲天子隻是暫避緬邦,并不是一去就不回,唐王如此匆匆稱監國,萬一天子再次回銮,豈不别扭?到時,唐王這個監國如何自處,難道還要來一次唐桂相争不成?
支持唐王監國的卻也有自己的看法,大抵便是永曆膽小無能,自己棄國,唐王監國順天應人,誰讓永曆自個不争氣呢。他要真有臉從緬邦回來,那也是不能再當這天子了,内禅做太上皇當不失明智之舉。
有人卻是想的更遠,廣東是太平軍的地盤,那太平軍的大帥拼死拼活打出來的地盤,難道真好心送給唐王不成?所以啊這事八成就是立個傀儡,将來這太平軍要是真能把鞑子給逐到關外去,太平軍那大帥鐵定是要自立的。屆時唐王這個傀儡能落個安樂公的好下場,便是朱家祖墳冒煙了。畢竟永曆這一跑,可是坐實了明失其鹿,群雄相争的局面了。這當口,管你明還是清,誰實力強,誰能搶得到,這江山就歸誰。持這種想法的多是對明朝失望至極的讀書人,不少人在清軍來時不乏有過投效之念。
當然,看得遠、想的遠的人畢竟少,眼下,大多數百姓還是真心爲唐王能夠在廣州監國感到高興。
一大早就跑來看熱鬧的閑漢張四一臉惬意的望着遠處的森嚴戒備的監國行宮,對身邊幾個年輕玩伴笑道:“哎,還是天子腳下的感覺好啊!”
一個閑漢好奇道:“四哥,這天子腳下有什麽好的?是能讓咱撿到銀子了,還是能讓咱撈着小媳婦了?”
“瞧你這出息勁。”張四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們想啊,别的不說,就這天下有幾個地方的人能看到天子登基,有幾個地方能做京城?就沖這一點,你們說感覺好不好?”
那夥伴撇撇嘴,道:“可咱哥幾個都站了大半天了,也見沒着皇上的影啊,光腿酸了。”
張四拿手指點了這家夥一下,笑罵道:“瞎了,皇上能讓你這麽容易看着!你是首輔大學士啊還是國公侯爺啊!”
那閑漢一想也對,這堂堂皇帝要讓自己這個閑漢随意瞅着,他還能是皇帝麽!
“四哥,你說這唐王做了皇帝後,咱們以後的日子真能好過?”另外有人問了,卻是真個關心自己成了天子腳下的人到底有沒有好處的。
“那當然了,以後你小子到鄉下去,可以拍着胸脯跟人說,你是打京城出來的,住的地方離皇宮不遠,你說,驕傲不驕傲?那幫鄉民能不高看你一眼?”
“嘿,真是這麽個理咧。”
那閑漢細一琢磨,臉上立時笑開了花,趕明提二斤豬肉,拎兩條魚去鄉下範秀才家跑一趟,說不得範家那閨女便看中自個這天子腳下的人呢。我這都住皇宮邊上了,範秀才個老窮酸還不高看自己一眼!從前自家看上他女兒,那是高攀,可這會自家是天子腳下的人,得換範秀才高攀自家了。要不是他閨女長的實在好看,自家才沒心思破費呢。
一幫年輕閑漢說的熱乎,旁邊一老頭卻搖了搖頭,嘟囔道:“天子腳下有什麽好的,說不得這唐王殿下就會給咱們帶來殺身之禍呢。”
邊上的中年男人聽了這話,吓了一跳,發現官差們沒注意到這邊,頓時松了口氣,低聲對老頭道:“三爺,今兒可是唐王殿下監國的好日子,你可不能瞎說,叫官府聽着,還不鎖你進大牢。”
“我一把老骨頭了,蹲大牢就蹲大牢呗,有什麽好怕的。”老頭話是這麽說,可臉色明顯有些發白,想來也是意識到剛才那話的嚴重性。不過他還是嘴硬了下,對中年男人道:“我也不是瞎說,幾年前紹武爺那會的事你不記得了?”
“記得,記得。”
中年男人的臉也有些發白,紹武爺在廣州登基後,這廣州城發生的事可真是吓人,他做夢都害怕的慌。再一想現在又來個唐王監國,說不定以後廣州還會再來一次慘劇,這便越發慌了神。可再一想,太平軍這兩年可是把鞑子殺得夠嗆,那周大帥聽說是嶽武穆轉世專殺鞑子的,有他老人家在,鞑子還能再禍害廣州!也不看看那滿城的滿州崽子都是怎麽撲街的。
這麽想着,心下不由就定當了許多。
那邊張四說的正興高采烈,口沫橫飛,爲啥,因爲碰到頂牛的了,非不信他。
“不管怎麽說,皇上住在這裏,對咱們總有好處!”
“到底有什麽好處,你張四得說清啊。”頂牛的可倔了,就不信他張四胡咧咧。
張四被這頂牛的也氣得不行,急眼道:“至少往後咱廣州城裏的皇親國戚總比别的地方多吧!”
“得了吧,戲文裏,皇親國戚都是些欺壓咱百姓的惡霸,他們要是多了,咱們百姓的日子能好得起來麽。”
“你就不會想着法子去和皇親國戚套上關系嗎?你家大妹長的那麽水靈,瞅門子尋路子送上哪位皇親府上,你小子不飛黃騰達了?說不得以後咱們兄弟有什麽難辦的事都得求到你頭上。”
邊上一閑漢咧嘴笑了起來:“那趙三把他妹妹嫁給皇上,直接做皇上的大舅子,他不更快活?”
“我呸!這美事,他想,也得皇上願意幹.他妹子啊!”
頂牛的趙三聽了這話,可不樂意了:“去去去,皇上才不願意幹你家妹子呢。”
“我要有妹子,還輪到你趙三?”
“......”
一幫閑漢說着說着,嘴裏就葷腔不斷,賊眼還老盯着邊上的大閨女小媳婦瞅,要不是邊上就有官兵在維持秩序,這幾個閑漢說不得就能上前調戲人家。
不遠處的人群中,一個中年文士聽了張四他們的污言晦語,微一皺眉,便不再理會,視線隻落在前方的唐王行宮,偶爾掃過不時成隊走過身着赤紅軍服的太平軍。
在這街上開藥鋪的郭掌櫃突然指着前方,對四周的人道:“我覺着唐王府與往日可不一般!”
有人聽了這話,翹起腳尖瞅了一會,落下時,一臉不解:“和昨天一樣啊,沒什麽不同啊。”
“你仔細看,是不是隐隐有一道黃氣從王府上空升起?告訴你,那可是龍氣,說明這唐王真是咱大明的真龍天子,大明中興有望呢!”郭掌櫃一臉神秘。
四周人群聽郭掌櫃這一說,也立時騷動起來,個個定睛細看,可沒一個能看到那條黃氣在哪的,可一個個嘴上卻紛紛點頭說看到那道龍氣了,把那中年文士聽着直想發笑,暗道一幫鄉野蠢夫,人雲亦雲的,真是無知的很。
郭掌櫃一臉由衷感慨:“紅牆黃瓦,富麗堂皇,我看唐王府比紫禁城差不了多少!”
這話不像那龍氣說一樣懸乎,馬上就有人問了:“你見過紫禁城?”
“哪能見過呢,紫禁城在北京呢。”說這話的時候郭掌櫃一臉遺憾。
“沒見過,你瞎說什麽。”那人笑了起來。
“沒吃過豬肉沒見過豬跑嗎?那紫禁城有什麽了不起的,能和咱唐王府比?”
有人糾正道:“馬上就不能叫唐王了,得稱監國殿下,這唐王府也得改叫監國行在了。”
“不管叫什麽,肯定不比紫禁城差多少。”
郭掌櫃是認定紫禁城比唐王府強不了多少了,當初還叫平南王府時,他就覺這是天下最好的建築。以前是,現在是,将來也是。
正要說個一二三來,耳畔卻有人說了句:“這唐王行在可比不得紫禁城,格局差得遠了。”
郭掌櫃扭頭朝說話人看去,卻發現是個中年文士,看模樣怕還是個秀才。
“這位先生見過紫禁城?”
中年文士點了點頭,淡淡道:“我見過。”
郭掌櫃一愣,邊上他家的一個十幾歲少年夥計卻一下笑了起來:“我家掌櫃可是說了,紫禁城在幾千裏外的北京呢,你怎麽見過的。吹牛不打稿子。”
這話讓郭掌櫃精神一振:對,這家夥定是在吹牛。
可那中年文士卻很認真的道:“我真見過紫禁城,因爲我就是打北京來的。”
話音一落,那掌櫃和夥計們就驚叫起來:“奸細,有奸細!”
中年文士一驚,不待有所反應,一隊維持秩序的廣州府差役就兇神惡煞的沖了過來。
爲首的捕快一手按刀,怒視衆人,喝問道:“誰是奸細?!”
郭掌櫃一指那中年文士:“葛爺,這人說他是從鞑子那邊過來的,還見過紫禁城呢,不是奸細是什麽?”
“嗯?打北京來的?”被喚作葛爺的捕快上下一打量這中年文士,冷聲問道:“你是什麽人?”
中年文士沒想會被認做奸細,心下有些後悔不應該在這幫無知之人面前亂說話,徒惹來無枉麻煩,同時也驚訝廣州城内百姓的警覺性之高遠甚其他地方。爲了避免麻煩,他上前一步,拱手道:“這位官爺,在下汪士榮,北直隸人士,聽聞我大明新立監國,特來報效。”
“來投監國殿下的?”
葛爺雙眼微眯,憑多年做捕快的直覺,他可以看出這自稱汪士榮的家夥不是作奸犯科之人,也不像是清軍派來的奸細,但他也不敢保證這家夥不是歹人,眼下監國正在舉行大典,上頭交待的清楚,外面可不能發生一點事。他微一思索,便令人将這汪士榮先關起來,稍後再報于知府大人知曉。
汪士榮空有一肚子本事,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又知不能在這大街上與官差吵鬧争辯,便乖乖的由着官差将他關入大牢。再者,這幫人懷疑他是清廷的奸細細究起來也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爲他的把兄弟傅弘烈這會可正随和碩四公主南下呢。
官差将人抓走後,郭掌櫃一臉得意,對周圍人吹噓自己如何火眼金睛,一眼就識破奸細身份,引得四周百姓都是稱贊。閑漢張四等人也都是一臉佩服,也都暗自後悔怎麽自己就沒這個好運氣,須知告發一奸細,官府可賞銀元十塊呢。正尋思着是不是往人群中多活動,也抓個奸細領賞錢,卻聽前方行宮外火铳聲響,爾後前面的人群便驚喜的叫了起來。
人群有叫皇上出來的,有叫監國殿下出來的,也有叫唐王出來的,鬧哄哄一片。維護秩序的官兵忙迅速彈壓,于是,百姓再也無人說話,都是靜靜看着,斂聲屏氣的,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在數千雙眼睛的注視下,唐王的車駕從舉行監國典禮的内閣六部所在緩緩馳出,前面錦衣親軍持儀仗開道,後面文武百官随行。隊伍卻不是奔行宮而去,而是直奔東城。
先前武英大殿中,禮部左侍郎洪士銘一氣讀完監國谕文後,便聽耳畔傳來“叭”的一聲長響,卻是錦衣親軍指揮周保國于殿中按制鳴鞭。淨鞭之聲尚在大殿餘音繞梁,周士相已領百官叩拜于地,三呼監國千歲。唐王按着事先禮官的叮囑示意文武官員起身,兼掌禮部的大學士洪育鳌出列道:“典制已成,殿下此後便是我大明監國。”
如此便正式向天下宣告唐王監國,禮官正準備引唐王從武英殿出回返行在時,周士相卻出班奏請唐王于城外越秀大營閱兵。
《大明會典》中有關監國典制可沒有閱兵一說,因此一直看周士相不順眼的次輔連城壁當殿就反對此事,他道:“粵國公讓殿下于監國典禮之時觀粗莽武夫,有違祖宗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