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位馮铨大人,乃是位奇男子也,此人萬曆四十一年就中了進士,那年他才19歲,當真是少年得意。其人不但學問好,人竟然長得跟水做得般,唇紅齒白,宛若處女,别提有多俊俏了。中了進士後,馮铨官至翰林院檢讨,後因其父馮盛明在河南布政使任上被劾罷職,随父回籍。
天啓四年,當朝大裆魏忠賢到涿州進香,馮铨跪于道旁,哭訴其父被東林黨彈劾丢官的經過。魏忠賢聽後大怒,爲馮家主持公道,命馮铨仍以原官起用。從此,馮铨對魏忠賢感恩戴德,在東林黨與閹黨鬥争最激烈之時,他縱橫其間爲魏忠賢出了不少力,短短一年即升爲朝廷輔臣,官居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成爲閹黨中炙手可熱的人物,後爲《三朝要典》總裁官。
天啓帝駕崩後,魏忠賢失去靠山,即位的崇祯帝欽定閹黨名錄,馮铨罪列第二等,直至明亡未得明朝起用。順治元年,清攝政王多爾衮以書信召馮铨入朝,賜以朝服衣帽及鞍馬、銀币,命馮铨仍以明朝官銜進入内三院佐理機務。
馮铨順治十三年已加太保銜緻仕回鄉,不過去年順治帝同安親王嶽樂、簡親王濟度争立内閣之事終在今年獲成後,馮铨又被順治召回以原銜兼中和殿大學士。不過馮铨如今縱然再成大學士,但在北京官場上,其名聲卻是臭不可聞。這臭名聲倒不是馮大學士當年爲閹黨之事,也不是他降清之事,真要細算開來,這京師的漢官哪個屁股幹淨,又哪個不是明朝來降的?馮大學士爲人不恥的原因是他當年被雞.奸過。
明代官場之上極好男風,其他各部衙門倒還好,翰林院中此風卻是最甚。因爲這幫翰林都是清閑官,平日裏無所事事,不是狎妓就是嫖娈童,十個裏面有八個都是一路貨色。馮铨長得俊美,加上當時中進士進翰林院時還不到20歲,位卑職小,自然就成了翰林院中老色狼的調戲對象。
初時,馮铨那幫翰林同僚雖然戲弄他,但卻隻是言語調戲,倒沒人真的敢騎到他身上,可憐,馮铨的命真苦,偏偏攤上個左谕德缪昌期,此人是蒙古人,長得極爲粗壯,一點也不像個讀書人,但他卻是當朝首輔葉向高的門生,所任“左谕德”一職是專管太子讀書的。不過當時天啓剛剛登基,又年輕,沒有太子可供左老師教育,于是他閑來無事,賊眼便盯到了馮铨身上。一日,許是饑渴難耐,實在是受不了,缪昌期趁屋裏沒人,竟然就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馮铨給強暴了!
如果單單是被缪昌期強暴,那還算了,畢竟沒人知道,這事你知我知天知,隻要不外洩,馮铨總是能把臉面保下來的。哪知這缪昌期真不是東西,辦完事後,就在馮铨的哭泣聲中揚長而去,沒過多久,呼拉拉一下湧來十幾個翰林院的人。見到這麽多同僚過來,馮铨還天真的以爲同僚們會替自己出氣,哪知這幫同僚進屋之後,圍着光着屁股的馮铨打量半響,爾後竟然把門又關上了,在馮铨的苦苦哀求聲中,将他再次輪.奸了!
此事發生後導緻馮铨心性大變,對于東林黨那幫人恨之入骨,其後便尋了機會向魏忠賢苦訴,得了九千歲重用後,馮铨可是狠狠收拾了那幫欺負自己的翰林同僚。隻不過收拾得再狠,他馮學士被一衆男人輪.奸的事實改不了,所以這麽多年下來,官員們但說起馮铨,總是要恥笑一番的。
鄭芝龍知道馮大學士當年“醜事”,但他可不敢流露出半分嘲笑之意,相反還得陪着小心,帶着恭敬,唯恐對馮學士稍有怠慢。次子鄭渡陪在一邊,面上也是極盡小心,這心裏卻是不由自主想起馮學士早年的受辱史了。
馮铨來同安侯府可不是他一時心血來潮,想看看虎落平陽的鄭大首領如今過得怎麽樣,而是奉了旨意來的。随他一起來的還有一人,卻是從鄭家叛逃的施琅。
施琅和鄭成功有殺父殺弟之仇,故而對鄭成功恨之入骨,原以爲自己一身海戰本領投了清朝以後必會被重用,他日能親手報得大仇,哪曾清廷對他并不看重,先是給了個同安副将的職事,後來索性将他調到京中安排個閑職。在北京無事可做的施琅混得極其潦倒,日子過的很是貧苦,不得不依靠妻子當女紅裁縫貼補家用,要不然一家人連飯都吃不上。昨天上官突然通知施琅今日随大學士馮铨到同安侯府公幹,施琅激動之餘以爲朝廷準備重用自己練水師去剿鄭成功,不想馮學士來同安侯府的目的卻仍是想要招降鄭成功。
施琅聽的很不是滋味,覺得皇帝既然想招降鄭成功,那讓他随馮铨來同安侯府幹什麽。因爲不是滋味,加上鄭家和自己的大仇,從進府起,施琅臉上就沒有露過半點笑容,始終緊繃着臉,看鄭芝龍和鄭渡的眼神也是帶有兇意。鄭氏父子知道施琅爲何看他父子二人,馮铨也知道,所以三人心照不宣的竟是當沒瞧見。
說了一大堆客套話加廢話話,馮铨終是道明來意,他道:“皇上說了,隻要你家大木肯歸順朝廷,從前所有事皇上都不計較,且大木來歸,皇上還要封王,以福建一省歸大木養兵,到時同安侯也可回福建享受天倫之樂。”
“啊?!”
鄭度和施琅同時失聲叫了一聲,前者是驚訝,後者是愕然。
鄭渡很是狐疑,從前清廷不是沒找大哥談過,可隻肯給一個海澄公的封号,另外再給一府之地養兵,而兄長在明朝那邊卻是延平郡王,所以清廷開的價碼實在是有點寒碜,換作自己也是不會答應。怎的順治突然就開了竅,把價碼一下開的這麽大,不僅封王還要給一省之地養兵,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施琅心中愕然卻是鄭成功要是接受了清廷條件,豈不是自己一輩子都報不了仇了麽?他一個不受待見,不被重用的人,如何能尋一個藩王報仇!
馮铨開出價碼,很滿意鄭渡和施琅的反應,當他在皇帝面前聽到這個價碼時,可也是着實震憾了一番的。
“皇上待大木,待你鄭家,不可謂不誠啊。同安侯,你鄭家這次可不能再糊塗了。”馮铨意味深長的說道。
鄭芝龍卻是面露難色道:“大學士知道,我那個逆子鬼迷心竅,我的話他根本不聽啊!”
馮铨笑道:“那就要靠同安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了,你們畢竟有父子之情啊!”
鄭芝龍歎了口氣,搖了搖頭:“信我也寫過好幾封了,可他連個回音都沒有。”
“這次可不一樣了,朝中不少人聽說皇上要給大木封王,都吵着鬧着反對呢。”說到這,馮铨有意無意看了眼施琅,“安親王上了折子,要皇上啓用施琅到江南練水師呢。水師若練成的話,恐怕這麽好的條件就不大可能了。”
練水師?
施琅心中一凜,旋即有些激動,但很快心再次涼了下去。他清楚,朝廷當着鄭芝龍面說要讓他施琅去練水師,這多半就是虛言,用意恐怕隻是敲打鄭家。真要讓他去練水師,又何必透露給鄭家知曉,皇上那裏多半還是打着招降鄭成功的念頭,這一次籌碼也是開足了,恐怕鄭成功不心動也心動了。
鄭渡所想和施琅大體差不多,也是認爲清廷這是敲打之意。
“請馮大人回禀皇上,皇上待我鄭家恩重如山,對我兒又始終不棄,這一次我無論如何也要說服我兒來歸。”鄭芝龍一臉感動,朝皇宮方向重重拜了下去。
馮铨呵呵一笑,伸手扶鄭芝龍起來,話傳到了,他也該回宮複命了。鄭芝龍和鄭大木如何選擇就不是他的事了。
“那老夫告辭!”
“我送大學士!”
鄭芝龍忙帶着鄭渡送馮铨出府,一路上自是有說有笑,獨施琅悶悶不樂。
剛到大門,鄭芝龍卻發現不知何時,一隊持矛清兵已将他同安侯府給圍了起來。見鄭芝龍要出來,領頭的一個軍官上前喝道:“請同安侯留步!”
“這....”鄭芝龍皺眉,不明原因,困惑的看向馮铨。
馮铨微微一笑,道:“皇上不放心同安侯的安危,所以特地調人來護衛同安侯。”
聞言,鄭芝龍和鄭渡同時色變,鄭芝龍有些生氣的問馮铨:“馮大人,皇上這是要軟禁我?”
馮铨打了個哈哈,說道:“什麽軟禁不軟禁,同安侯莫要誤會。皇上這也是一片好心,你可莫要多想。”
“什麽好心,這不是明擺着要軟禁我父子二人嗎!”鄭渡心直口快,憤憤不平嚷道。
施琅眉頭一挑,有些幸災樂禍。
“我鄭芝龍心向朝廷,一腔忠心,可朝廷不拿我當自家人看啊!”
鄭芝龍也是心中來氣,換誰被軟禁都不會好受,更休說馮铨剛剛還說朝廷要給他兒子封王,拿一省地盤給鄭家養兵,這事還沒成,就派兵來軟禁他,順治這究竟是什麽意思!
馮铨揮手示意那軍官退到一邊,對鄭芝龍道:“同安侯不要往壞處去想,皇上這樣做,說到底也是爲了你好。再說,這也是權宜之策,隻要大木來歸,這軍士自然會撤掉。總之,你不要多想,更不要做什麽欺瞞皇上的事,家信早寫早送,皇上可盼着大木的好消息呢。”
馮铨都這麽說了,鄭芝龍還能說什麽,強打着精神目送馮铨和施琅離開,爾後不發一言負手回府。
夜深,油燈下,鄭渡爲父親泡了一碗家鄉的鐵觀音。
“父親,你說朝廷這次怎麽軟的這麽快?”
對于白天的事,鄭渡現在想來還是不解,不知道順治爲何就要給兄長封王,還要讓出福建一省之地給他鄭家。
鄭芝龍接過泡過的鐵觀音,端在手中,感受茶碗的溫度,慢慢閉上眼睛。許久,他猛的睜開眼,壓低聲音對鄭渡道:“動下暗樁子帶話給你大哥,清廷這是要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