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斷了糧,餓極了的蒙古人不顧濟度的禁令開始殺馬充饑,滿州兵在忍了一天後也開始殺馬充饑。爲了生存,哪怕馬肉根本不能吃,餓極了的他們也要去吃,他們沒有别的選擇,要麽餓死,要麽脹死。在生存面前,濟度的禁令不過是個屁。
濟度知道了殺馬的事卻沒有阻止,更沒有大怒。25歲的簡親王早就沒了南下時的意氣飛揚,在貝勒杜爾佑眼裏,簡親王現在不過是具行屍走肉般的皮囊,這位愛新覺羅家的親王已經是在等死了。
望着一臉死意的濟度,參領宜爾圖很不甘心,他拿出了最後的法子,趁現在士卒還有力氣趕緊組織突圍,從玄武山往揭嶺方向突圍,然後再往江西跑,能跑多少算多少,這樣總比在碣石衛活活餓死好。
玄武山往揭嶺這一路都是深山老林,沒有向導,也沒有糧食,走這條路不比強攻太平軍來得容易。數千大軍放棄所有辎重,放棄戰馬一頭鑽進人生地不熟的深山老林,沒有人知道結果會是什麽樣。
宜爾圖的這個法子于其說是突圍,不如說是拿幾千滿蒙子弟性命保濟度一人活命。
“本王還有什麽臉面回去?”
濟度默默起身,一言不發,形神枯萎的走了出去。他不可能這樣回去,他不可能就這樣獨自一人回去,那樣比殺了他還要讓他難受。他不想回去看到順治小兒的譏諷和嘲笑,更不想被八旗上下蔑視。
宜爾圖見濟度不聽勸,急得隻能跺腳,卻是沒有辦法。杜爾佑嘴角一動,望着濟度的背影欲言又止,輕歎一聲,退了出去。
杜爾佑并不希望濟度逃回北京,那樣對大清,對滿州都是恥辱,若是濟度死在這裏,對戰死的滿州子弟和他們的家眷是個最好的交待,對朝廷對皇上也是個交待。畢竟親王都戰死在這了,還有什麽好指責的。
濟度決意求死讓杜爾佑寬下心來,他倒是很怕濟度會貪生怕死,做出有辱滿州的事來。現在他更擔心的是蒙古人,蘇日勒已經幾天沒有來見濟度了,帶着他手下那幫蒙古軍官不知在商議什麽。杜爾佑很怕蘇日勒會突然反水投降太平寇,所以他叫納海緊緊盯着蘇日勒,若是蒙古人有什麽異動,便要立即彈壓,若事不可爲,也絕不能讓濟度落在他們手中。
耿繼茂那個漢藩降了太平寇并不可怕,尚可喜死在太平寇手中不可怕,甚至于李率泰這個愛新覺羅家的額驸死在太平寇手中也不可怕,可怕的滿州親王落在他們手中。
杜爾佑很難想象一個活着的大清親王落在太平寇手中會對明朝、對清廷産生何等影響。
他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濟度活着落在任何人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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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爾德木尼從茅坑回來後,臉憋得通紅,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會捂着肚子,一會摸摸屁股,十分的難受。
那木圖是和額爾德木尼從小一起長大的,那木圖的姐姐就是額爾德木尼的母親,所以看着這個和自己一樣大的外甥十分難受,那木圖不由上前關切的問他怎麽回事。
“拉不出,肚子脹得難受。”
在舅舅面前,額爾德木尼也沒什麽不好意思說的,他告訴那木圖,自己肚子裏好像塞進了一個鐵砣砣,沉甸甸的,很想拉出來,可在茅坑蹲了半天,硬是什麽也拉不出來。好幾次用力過猛,感覺整個屁眼都拉出來了,低頭一看卻是什麽也沒有。那難受勁,當真是要命,把個蒙古漢子折磨得死去活來。
外甥的描述讓那木圖沉默了,半天,方告訴額爾德木尼,其實他也三天沒拉過屎了,這會腹中明明有便意,卻怎麽也拉不出。
“早說過那馬肉不能吃,佐領非叫俺們殺來吃,這下好了,全脹在肚子裏。”額爾德木尼不怪自己貪嘴,死命的将馬肉填進肚中,這會卻埋怨佐領叫他們殺馬了。
那木圖苦笑一聲:“沒吃的還能怎麽辦,餓死不成?”
額爾德木尼歎了口氣,忽道:“聽說滿州人那裏有油水,要不咱們去借點潤潤肚子,有了油水,拉着總要輕巧些吧。”
“滿州人有油水能借咱們?”
那木圖很懷疑那幫滿州兵會将不多的菜油分給他們,這節骨眼,能潤滑腸胃的油水可是比金子都寶貴的東西,這可是能救人命的東西!
“他娘的,俺們蒙古兒郎替他們滿州人賣命,借點油水怎麽了!”
額爾德木尼不岔,從前他很害怕那些滿州兵,現在卻是什麽也不怕了,自己性命都要不保了,還怕那些滿州兵?
那木圖有些心動,但他卻沒有沖動,而是對外甥道:“你聽說了麽,阿赤他們前兩天偷偷到陸豐跟南蠻子換了些米面,聽他們說,阿勒塔投了南蠻子後活得很滋潤,現在是個參将了...阿勒塔叫阿赤他們也投南蠻子,阿赤沒敢,拿着米面回來了,不過好像旗主并沒怪他。”
“那木圖,你想說什麽?”額爾德木尼看了眼舅舅。
“要不我們也投南蠻子吧。”
那木圖沒有隐瞞自己的想法,如實告訴了外甥,他不想再在這等死,也不想再吃馬肉,他想去投降太平軍,和阿勒塔一樣改換門庭替漢人賣命,這樣他們就能活下來。
額爾德木尼愣了愣,卻一點也沒有驚訝和生氣,他根本沒有多想就支持了舅舅的想法,當晚他二人就從佐領那謀了出堡巡視的差事,結果出堡後便直奔北面的太平軍防線。
“我們是蒙古人,我們是來投降的!”
那木圖和額爾德木尼遠遠看到太平軍的堡樓就大聲叫喚起來,害怕對面的太平軍會誤殺他們。很快,對面就有人出來,将他二人帶了過去,不必二人說些什麽,就取出了兩大碗米飯和一碗肉湯給他們。
米飯吃進肚子,肉湯喝下去,那滋味讓那木圖和額爾德木尼有種上天堂的感覺。那碗肉湯讓腹中也好受多了,鼓脹感減輕不少。
那木圖很想再吃一碗,可想到腹中積下的馬肉,便不敢再吃,起身問那太平軍道:“我們如今降了,卻不知貴軍如何安排我們?”
那太平軍笑了笑,突然拿手指了指那木圖他們來的路,道:“回去吧。”
“回去?”
那木圖和額爾德木尼一驚:他們是來投降的,怎麽太平軍還要趕他們走的?
那太平軍臉上的笑容已經不在,換了一幅冷面孔道:“我家大帥有令,來降者一律不納!除非取濟度人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