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士相和親衛們的逼視下,潰兵不敢反抗,隻得硬着頭皮掉頭回去。發現大帥領着貼身親衛增援姜樊後,山下的瞎子李見了急得不行,可他的職責是領着鐵人衛牢牢釘死在官道上,未得命令若是敢擅離職守,周士相第一個要他腦袋。
瞎子李雖渾,也知鐵人衛卡在官道的重要性,隻要鐵人衛在,前頭便是敗下來,鐵人衛也能穩住局面。若是鐵人衛離開官道,潰兵無人督陣肯定直接往後面跑了,清軍便能趁勢一舉沖出官道,那這仗便是敗定了。畢竟鐵人衛是太平軍的最後一道防線,鐵人衛在,太平軍在;鐵人衛亡,太平軍亡。
“都坐下,不要浪費你們的體力,等會有的是咱們的仗打!”
瞎子李恨恨看了眼沖到山上的清軍,握着大鐵錘的手奇癢無比。
......
周士相帶人沖上去後,百多個潮州兵正好從坡下迎了上來,發現一群太平軍護着周士相,立時大聲叫喊起來,帶隊的把總立功心切,不待遠處的直隸兵一塊上來,便領着手下沖向周士相。
周士相的這些貼身親衛是從鐵人衛中精選出來,大比武時人人都是好手,哪怕這些潮州兵。一番砍殺,幾十個潮州兵立時被砍翻在地,那潮州兵把總也被一腳踹翻滾落山坡,其餘潮州兵見狀吓得趕緊後退。
周士相顧不得喘息,指揮那些潰兵和聚攏過來的士兵追擊那些逃跑的潮州兵,自己則領着親衛增援被幾股清兵合圍在一起的姜樊。蘇納領着手下騎兵也趕了過來,這幫騎兵馬上殺敵是好手,馬下殺人更是不在話下。蘇納部的增援解除了山下太平軍铳隊的威脅,令得一股想沖向官道的清軍被迫後撤。
周士相率親衛沖到離姜樊部百十米時,一隊通州箭手發現了他們,幾十張弓立時調頭射向他們。
周士相的親衛個個人高馬大,雖然身上披着鐵甲在這山坡上行動不便,但是清軍的箭枝除非直射命門,否則休想破開他們的身上的鐵甲。看到那些清軍要射箭,親衛們忙将周士相圍在當中,揮刀劈砍射來的箭枝,箭頭落在鐵甲上發出“咣當”的聲響。
“殺!”
周士相撥開一枝箭,向着那隊清軍箭手吼了一聲,十幾個親衛從左前方躍下,頂着清軍的箭枝沖了過去。那隊清軍箭手身上可沒甲,見十幾個鐵甲兵奔他們來,箭枝又射不穿,吓得掉頭就跑。親衛們隻追上幾個砍倒,餘者卻因速度不快叫他們跑到山下去了。
正領着親兵督促鎮标圍攻太平軍的真定總兵楊鎮威發現太平軍有援軍過來,雖然人數不多,可卻将自己的兵沖得七零八落,不由大怒,提刀帶人便上去阻擋。
一幫南蠻子也敢擋大清兵,叫你們看看北地兒郎的厲害!
兩三百個真定兵跟着楊鎮威一塊殺向了周士相,甲旅丙營營尉範四将面前清兵壓下山後,發現大帥這裏有危險,趕緊帶隊來保護大帥,正好堵住楊鎮威。雙方數百名士兵繞着百多棵大樹砍殺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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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數百通州兵圍住了一隊百餘人的太平軍,在下方清軍箭手的射殺下,那隊太平軍倒下數十人,餘者團在百戶李三江周圍拼死抵抗。
“撐住,不能退,大帥帶人來增援咱們了,弟兄們說什麽也不能退,和他娘.的清妖拼了!”
李三江是老鳳莊銅礦礦工出身,也是狂熱的羅教徒,平日在軍中念叨最多的就着周大帥是嶽爺爺下凡,要領着他們殺進北京城,生吃鞑子肉,痛飲鞑子血,完了一人弄一個滿州格格。
狂熱的羅教徒李三江如野獸般紅着眼睛沖清軍吼叫着殺了過去,卻是在距離清軍十幾米處,就被數枝迎面而來的箭枝給射成蜂窩。中箭之後,李三江不甘心的望着那些清軍,兀自堅挺着又朝前走了兩步,才雙膝一軟,倒在地上。死前所想卻是這次終于能入英烈祠爲羅教護教使者,成爲漢人的世代守護神,世世代代享受漢家子弟的香火供奉了!
“百戶大人成神了!爲百戶大人報仇!”
幾名羅教徒發出怒吼聲向着清軍沖去。
“爲百戶大人報仇!”
“英烈祠中見!”
餘下的太平軍見狀,高吼着爲李三江報仇沖向了清軍。
.......
“清兵人太多了,我們頂不住!”
靖南藩下漢軍出身的小旗張榮見清軍沖上山的太多,怎麽殺也殺不完,不由心生懼意。
同爲靖南藩下漢軍出身的百戶梁家友卻罵道:“頂不住也要頂!”
“梁大哥,咱們跑吧!”張榮卻是真的害怕了,他不想再打了。
“跑?”
滿臉鮮血的梁家友望着張榮,怒道:“往哪跑!”
“随便往哪跑都行,不跑就都死在這了!”因爲害怕,張榮的聲音都哆嗦了。
梁家友卻猛的一把揪住他,喝道:“你想害死你老婆孩子嗎!”
張榮怔在那裏,他若是跑了,廣州的太平軍肯定會殺光他的老婆孩子,可他真的害怕,他不想死在這。
“别他娘的想着跑,咱們還沒敗,撐下去,清軍的傷亡比咱們大,撐下去,這一仗咱們能赢!”
張榮指着倒的遍地都是的屍體,顫抖道:“人都快死光了,撐不住了啊!”
“撐不住也得撐,咱們沒有别的路可以走了,辮子已經割了,不打敗這些清軍,他們會在殺了咱們之後再去殺咱們的老婆孩子,咱們必須和他們拼了,哪怕死也要死在這裏!”
梁家友近乎咆哮着沖張榮吼了起來,張榮猶豫了半響,終是不忍自己的妻兒慘死,咬牙提着刀向着前方的清軍再次沖了上去。
.........
姜樊領甲旅堵截左側攀爬的直隸兵和潮州兵,朱慶來則率乙旅去堵右側攀爬的河南兵。相較左側直隸兵和潮州兵進展,河南兵卻連半山坡都沒爬上就被乙旅的太平軍趕了下去。
歸德總兵劉忠、南陽總兵張超不甘心失敗,再次組織人力攀爬,雙方在距離山下隻有五六十米的坡上糾殺在一起。朱慶來身先士卒,其部百分之七十都是新會血戰前加入太平軍的老兵,在這些忠誠的軍官和老兵帶領下,乙旅再次重創河南營兵,河南兵傷亡七八百,不得不退到山下重整。
滿州都統納海在劉忠和張超撤下來後打馬過來,不容二将爲自己辯駁幾句,就是一頓鞭子,直将兩個總兵抽得皮開肉綻,卻是敢怒不敢言。
“組織你們的兵再給我沖,若是再敗下來,本都統就叫爾等曉得大清的軍法是何物!”
納海根本不在乎綠營死多少人,也不在乎劉忠和張超是總兵官,他隻要玄武山。
在納海的威逼之下,劉忠和張超隻得再次組織人馬上山,可前後兩次進攻失利已叫河南兵們都沒了銳氣,山上倒得到處都是的同伴屍體也讓他們膽寒,縱是劉忠和張超帶着親兵不住督促,河南兵們也是進展遲緩。
......
左側山上的戰況對太平軍越來越不利,吳六奇在鎮标攻上半山坡後便領着親兵親自上山,欲盡全功。
吳六奇武藝高超,少年時流落在鳳凰山一寺院中打雜。寺裏的僧人夜裏教授徒弟棒法,吳六奇在旁看着就學會了。天亮僧人下山,吳六奇與其徒比試,不想失手将他打死,就自縛候僧發落。僧人卻佩服他的棍法出神,仍然留他在寺裏。又一日,吳六奇巡夜遇虎,于是一棒斃之;又遇一虎,也斃之。
吳六奇不但武藝高超,相貌也很奇特,其須眉偏向左作橫飛勢,望之若神。外表雖然粗犷,可爲人卻心思缜密,常以韬略自負。有一書生曾以“家無讀書子,官從何處來”上聯譏諷吳六奇是武人,他卻應聲對下聯說:“将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
吳六奇有一外号“大力将軍”,卻是其早年流浪浙江時将吃剩下的飯藏在一破廟的大鍾之内,結果他單手升起大鍾取飯時叫浙江舉人查繼佐看到,驚爲奇人,呼之爲大力将軍。後吳六奇從軍,這“大力将軍”外号便流傳開。
青年時便力斃二虎的吳六奇雖然去年過了五十大壽,可身子骨仍是精壯,頭發也未顯白色,看着如四十許人般。他持着少年時就使的大鐵棍,領着親兵攀爬上山後一路所向披靡,死于其棍下的太平軍不下十數人,迫得當面太平軍無人敢戰不住後退。
潮州兵們目睹提督大人的威風,頓時爆發歡呼聲,人人高呼吳六奇大力将軍之名,正在和直隸兵厮殺的周士相亦是被聲音吸引,探頭一看,視線中一大漢高舉一根鐵棍,陽光照射下宛如奇人。
“好一個奇丐,好一個大力将軍!”
周士相雙眼微眯,知那人肯定是潮州總兵吳六奇,他自襯武藝恐怕不是吳六奇對手,但見吳六奇振發清軍士氣,還是拔腿向吳六奇而去。
“大帥不能去!”
親衛們見了吳六奇棍法,知此人厲害,自家大帥怕不是敵手,擔心之下紛紛上前勸阻。
“不殺吳六奇,我軍士氣不得振!”
周士相推開抱住他的親衛,一心要殺吳六奇。親衛們勸阻不得,隻得提刀簇擁周士相,哪怕是拼着死也要護得大帥安全。
“大人,賊帥,是賊帥!”
吳六奇的親兵發現了從山上奔來的周士相一行,吳六奇也看到了周士相,那賊秀才年輕的臉龐在陸豐時就讓他印象深刻,如何會認不出。
“好個賊秀才,要與本官力敵嗎!”
吳六奇豪氣大發,他有足夠的自信能一棍将那賊秀才斃于陣前,不敢說全天下,可在廣東,他吳六奇若說武功第二,何人敢當第一!
“随我殺那賊秀才!”
吳六奇揮棍沖上,他知道山下的簡親王可是看着,若他吳六奇能一棍斃賊秀才,簡親王看在眼裏是何等榮耀!
周士相未及近前,便高聲叫道:“吳六奇,聽說你是大力将軍,卻不知你力氣到底有多大!”
“賊秀才,本官力氣有多大,你試了便知!”
吳六奇獰笑着沖上前去,鐵棍高舉,欲一棍将周士相斃于當場,卻聽“砰”的一聲,賊秀才身前輕煙一冒,而他自個突然胸前一痛,然後站立不穩,整個人如風筝般往後飛去。
“你力氣大、武功好又能如何,總是不及我這手铳來的厲害!”
望着手中這柄澳門總督布加洛送的手铳,周士相露出十分滿意的神情,暗道此戰過後這手铳須得爲軍官人手配一支,要不然遇上武藝高超的清将便不好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