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士相又問來人,前番派往昆明報捷的郭紹和梁雙虎等人有未回來,來人搖頭說沒有回來。
算算時間,郭紹和梁雙虎應當也從昆明回來了,怎的昆明聖旨都來了,郭紹他們卻沒有跟着一起回來的?
周士相心中困惑,心道莫非郭紹他們出事了?
郭之奇的身份比那個兵部職方司主事程邦俊不知道高了多少,永曆朝廷派大學士來廣州頒旨,意義之大讓周士相将心中困惑按了下去,一刻也不敢耽擱,快馬加鞭趕回廣州。還沒回軍帥府,半路就被聞訊趕到的尚可遠和耿仲德等降将給攔了下來。
尚可遠和耿仲德分别代表了平南藩下降将和靖南藩下降将,二人原先一個是副都統,一個是都統,在清廷那邊都是一品的高官,不過現在太平軍中卻沒有帶兵,而是擔任了兵備講習所的兩個提督副使。
兵備講習所是太平軍初級軍官培訓基地,周士相仿學政官設置,自任講習所提督使,下面又設四個提督副使負責日常事務,尚可遠和耿仲德便是排位第三和第四的副使。第一副使是宋襄公兼任,第二副使則是趙四海兼任。(作者注:一省學政又稱提督,是謂提督學政)
周士相很看重兵備講習所這個太平軍的軍官搖藍,所以給予講習所的官員和教官都是高品任命,他本人以廣州鎮總兵親任提督使,宋襄公是從二品的布政使,趙四海又是挂副将銜,尚可遠和耿仲德這兩個代表平南和靖南降将山頭代表的副使自然不會低,雖然沒有在軍中任職,但周士相給他們的都是副将代遇。這在目前而言已是很高的品級了,畢竟周士相名義上不過隻是正二品的廣州總兵官。
算起來,周士相現在有三個兼職在身,一是水營統制官,二是軍械所大使,三便是講習所提督使。講習所内又設步軍、騎軍、炮軍、水軍四分所,除課目被周士相進行了一些改動外,其餘都是仿明朝武學設置。所内教官漢人有,滿州人也有,西方人也有,學員全是各鎮現役伍正以上軍官。
因時間緊迫,中高級軍官的培訓尚未能展開,講習所内現有的課程和硬件條件也未完善,周士相待明年秋天之後再視情況開辦中高級将領培訓班,另計劃組建類似後世教導隊性質的學兵大隊,從少年兵大營和民間選拔16歲以下、25歲以下的青年入講習所學習,學習期滿經考核再編入學兵大隊,授予伍正和隊正一級的軍官,從此成爲太平軍正式軍官。此計劃亦是太平軍正規化的基礎。
尚可遠曾率部攻破滿城,又親手殺了尚之信,事實上已經和滿清成了死敵,沒有任何退路可走,因此他所求的便是能夠在太平軍中紮穩腳根,獲得高位,若是南明真可以重興,他日他亦能成爲尚家在明朝的一員重臣,重振尚家門風。可是周士相整軍時卻沒有給予他重任,反叫他當什麽講習所提督副使,和宋襄公那個名義上的布政使兼任提督副使一樣不倫不類,這讓他對周士相很不滿,心中頗多怨意,認爲周士相對他們這些降将不信任。
耿仲德也對周士相有怨意,這怨意卻不是因爲被閑置沒有重用,而是因爲他的舊主靖南王耿繼茂被周士相軟禁在王府,城中又傳聞主母嫡福晉石元靈被周士相霸占在平南王府,這讓耿仲德這個靖南舊将臉面很是無光。
其實石元靈一個女人倒不值耿仲德多來氣,也不可能讓他對周士相心生怨意。大丈夫何患無妻,自家侄兒又不是就石元靈一個女人,形勢比人強,如今性命都在人家手中握着,若一個女人能換得侄兒自由,耿仲德做夢都能睡醒。
當年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三人渡海投金後,哪家的女眷沒有叫滿州人糟蹋,當時還不是滿州人強行霸占去,而是各家自己主動獻過去的。
尚可喜的兩個夫人,耿仲明的一個妾,孔有德的三個漂亮夫人被自家男人獻過去,不是被輪.奸緻死,就是受辱後自殺。滿州人将屍體送回來時,三位被戴了綠帽子的“王爺”還不是笑咪咪的爲大金鞍前馬後,替滿州人死心塌地賣命,沒見哪個沖冠一怒爲紅顔的。(作者注:此爲正史)
所以在耿仲德眼中,女人壓根不是回事,讓他真正對周士相起怨意的是自家侄兒的被軟禁,是死是活沒人知道。若耿繼茂還活着,一旦永曆朝廷冊封他爲明朝的王,那麽耿仲德等靖南藩下舊将自然可以名正言順重歸耿繼茂麾下,而不是在周士相手下受窩囊,不得重用。
周士相在外視察時,靖南藩下被“閑置”的将領多次和耿仲德聚會,每次聚會他們都會說一些不滿的話。當然,這些話在聚會之後都會有人偷偷向宋襄公彙報。周士相不是傻子,他不可能不防着靖南藩下那幫人,不過他并沒有因此采取行動,而是放任這幫人聚在一起說他的壞話。
說說壞話,發發怨言,這些不打緊,隻要耿繼茂在自己手中,隻要廣州城在自己手中,隻要太平軍在自己手中,周士相就不怕這些沒有兵權的降将能在自己手掌心中翻出浪花來,更何況軍情司的人一直在暗中盯着他們。
耿仲德這次和尚可遠一起來見周士相,卻不是發牢騷,或是指責周士相什麽,他二人有這心也沒這膽。他二人此行的目的隻有一個,那便是請周士相無論如何也要保住他們的性命。
大學士郭之奇到廣州後,尚可遠和耿仲德就害怕了,他們不能不害怕,因爲他們曾經殺了不少明朝的官員和将領,這些人當中就有郭之奇的子侄和學生。而他們随尚可喜和耿繼茂南下時又是一路屠城過來,廣州大屠殺有他二人,潮州大屠殺也有他二人,雙手可是沾滿了南明軍民的鮮血,郭之奇是南明忠貞老臣,又是嫉惡如仇之人,他們自然擔心郭之奇和他們算帳。
雖然沒有讓尚可遠和耿仲德領軍,但這不代表周士相真的就不準備重用這二人了,否則也不會讓他們擔任講習所的提督副使。他這提督使哪有時間主持講習所事務,宋襄公也是挂名,爲的隻是讓講習所能夠得到更好的資源配置,趙四海主持軍帥府的軍部,這就是變相的一個參謀部,也忙得是團團轉,所以實際主持講習所事務的就是尚可遠和耿仲德。
周士相更看好尚可遠這個破滿城、殺侄兒的“聰明人”,耿仲德若是聰明的話,他也不介意用用他。聽他二人道明來意,周士相笑了笑,拿當年李成棟反正之事安慰他二人,說李成棟當年在江南也制造了數起屠城慘案,反正之後還不是得到了朝廷重用,本人封公,部下封侯、伯,死後亦被追授爲王。
“隻要你二人忠心于本帥,忠心于大明,本帥便可保你們無事。你們要明白一點,廣州城内能決定你們生死的隻有本帥一人,所以你們大可放心,隻要你們好生用命,辦好本帥給你們的差事,你們的腦袋便不會叫人砍去。”
周士相饒有深意的看了眼尚、耿二人,輕抽馬鞭打馬奔向軍帥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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