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天水帶人将額恩哲和洪士銘押出來後,一直沒人理會的蘇老嬷嬷就舉着拐杖沖了上來。她年紀實在太大,牙齒也早掉光,尖叫着沖向管天水他們,那聲音好像漏氣般剌耳難聽。
額恩哲雙手被繩索捆着,嘴巴裏也被塞了布團,這是怕她咬舌自盡。看到蘇嬷嬷沖過來打那些太平寇,額恩哲眼中全是淚水,不住的在那嗚嗚,卻是說不出話來。洪士銘則是耷拉着腦袋跟個死人般動也不動一下,陳叔卻是一臉不忍的看着老嬷嬷。
“死老婆子,滾開!”
一個太平軍士兵上前将蘇老嬷嬷攔下,一把奪過她的拐杖往膝蓋折去,“叭”的一聲拐杖斷成兩截。那兵也無意殺這七老八十的老婆子,折斷她的拐杖便喝了一聲要她退到一邊去。
哪曾知沒了拐杖的老嬷嬷兀自還不肯罷休,一邊破口大罵太平軍,一邊還伸出滿州皺紋的老手去抓那兵的臉。那兵氣極之下随手将她推向後面,結果老嬷嬷站立不穩,後腦勺一下就撞在了一隻闆凳的尖邊上,當場就出了血,人也癱在那裏,兩條腿一伸一縮的抖動着,片刻功夫就咽了氣。
“這....”
那兵見老婆子竟然摔死了,也有些意外。
管天水上前拍拍他,擺擺手道:“别管她,自己找死可不關我們事。”說完回頭看了眼額恩哲,呸了一口:“這滿州老婆子倒是個好奴才,你這主子就爲她多流幾滴淚吧。”他以爲這老婆子是個滿州人,卻不知道這婆子乃是個漢人,隻不過在滿州人那邊過得久了,便不把自己當漢人了,早年的殺夫之仇更是抛到了九宵雲外去了,心裏面隻有自家主子的恩情。
額恩哲隻在“嗚嗚”哭泣着,被士兵推着走過蘇老嬷嬷屍體時,那顆心差點就要碎掉。
老爺,老爺,你在哪裏啊,你怎麽還不來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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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南王府所在是原明朝的廣東布政使司衙門,王府規模比不得紹武行宮改建的平南王府,但和總督衙門相比,卻要大上一些。王府裏役使的下人都是耿家從遼東帶來的包衣奴才,用漢人的話說都是家生子。靖南王耿繼茂領軍出征後,王府的一應大小事務便都交給了嫡福晉石元靈主持。
石元靈是漢軍鑲紅旗人,她家乃是漢軍八大家之一的石家,其父爲漢軍鑲紅旗固山額真、鎮江将軍石廷柱,兩個兄長一個是娶了豫親王多铎之女的和碩額驸石華善,另一個則是陝西提督石琳。
石元靈于崇德八年由父兄做主嫁給耿繼茂爲妻,次年即順治元年便替耿繼茂産下長子耿精忠,幾年後又産一子,耿繼茂替他取名爲耿聚忠。
石元靈未出嫁前因母親早死,十一二歲便在家替父親打理家中事務,因此嫁給耿繼茂後對于府上事務也接手得很快。成了靖南王嫡福晉後,石元靈更是将王府事務主持得井井有條,從來不用耿繼茂操心,因此耿繼茂在外面根本不擔心家裏面會出什麽事。
太平軍攻入廣州城時,石元靈正與丈夫的側福晉王氏說話解悶。
這個王氏雖說王府上下都叫她爲側福晉,但實際上隻是耿繼茂納的小妾,并未得到朝廷的冊封。因爲王氏兄弟王叔德被太平軍所殺,所以這些時日她的精神和身子都不好,耿繼茂平日對王氏頗多寵愛,雖然也恨小舅子王叔德無能害他損失400部下,但也不忍看到愛妾爲兄弟之死太過傷心,臨行前便叫石元靈無事時多去陪王氏說說話,開解于她。
石元靈天性不是善妒之人,知道男人三妻四妾少不了,因此雖也怨王氏搶了丈夫的寵愛,使自己常獨守空房,但還是能擺出大福晉的樣子大度容她,隔三岔五就來尋王氏,次數久了,這王氏的精神頭明顯比以前好很多。
姐妹倆正說着話,忽然前面的侍衛卻來禀報說城中有刁民作亂,王府外面亂成了一團。
石元靈自随丈夫到廣州安家後,便經曆了大小數次民亂,隻當這次又是刁民生亂而借機洗劫錢财,因此未将這事放在心上,隻要侍衛們緊閉王府大門,外面的刁民交給廣州的官府去處置便好了。待知道城中作亂的不是刁民,而是太平軍時,石元靈慌了,不知道這太平寇是從哪裏冒出來殺進城中的,夫君和靖南将軍他們又在何處。
刁民好對付,雖說廣州城的滿漢兵馬都去香山圍剿太平軍,可廣州府内也有巡捕和丁壯,還有千餘人的營兵,平南王府那邊也有漢軍,刁民作亂固然讓人猝不及防,但隻要官府立即調兵彈壓,用不了多久就能被鎮壓下去。可現在鬧起來的不是刁民,而是打着明軍旗号的太平軍,侍衛說從城中的動靜來看,怕進城的太平軍有好幾千人,這麽多太平軍可不是廣州府的那些差役巡丁能對付得了的!
城中綠營和平南王那邊的漢軍加在一塊也能有2000來人,要是依城堅守的話,太平軍别說來幾千人,就是再多上幾倍恐怕也打不進城。然而現在太平軍卻是進了城,整個廣州城都鬧了起來,倉促之下綠營兵肯定擋不住他們,平南王府那邊一時半會怕也騰不出手。
石元靈十分擔心,藩下的漢軍都被丈夫帶走了,王府裏的侍衛加上能動刀槍的男丁不過兩百多人,這要是太平軍來打靖南王府,靠這麽點人手可怎麽守得住噢!
石元靈畢竟是婦道人家,雖是大家出來的,又做了幾年福晉,平日做事滴水不漏,井井有條,可現在的事态卻是她從來未遇到過的,立時就慌了手腳。王府外面到處都是逃命的百姓,騷亂聲四起,也不知道太平軍是不是往靖南王府這邊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