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衙門在東城,知府衙門在西城,平南王府卻在北城,朱國榮急了,早知總督大人去了平南王府,他就應該直接去平南王府,而不是跑到東城的總督衙門來,這一下可是耽擱得要命,城中這情形哪容半點耽誤啊!
總督衙門這邊情形也不樂觀,到處也都是呼喝大明兵到的刁民,也不知到底有多少刁民生事。朱國榮很擔心這些刁民中有太平軍的奸細在,要不然怎麽會突然間就鬧得這麽大。他倒是不擔心真有太平軍殺進城來,因爲那根本不可能,大清兵的三路大軍已将太平軍死死圍在香山,他們不可能長了翅膀飛到廣州來的。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要馬上平息刁民作亂,将損失降到最低,尤其不能讓亂事波及滿城,要不然他這廣州府也算做到頭了。
總督衙門裏現在主事的是右參政王章鈞,他是月前剛從惠州知府任上調來,是個遇事容易慌神,沒有主見,也沒什麽膽子的官員。亂事剛起的時候,王章鈞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在府裏急得團團轉,督标的人來問他怎麽辦,他吱唔半天也沒說出個米和豆子來。
朱國榮的到來可是讓王章鈞見着救星了,他知道朱國榮辦事頗能幹,也很有主意,便拉着朱國榮,急聲道:“刁民滿城作亂,總督大人又去了平南王那邊,朱大人你趕緊替本官拿個主意,可不能讓刁民毀了廣州城啊!”
朱國榮心下也煩燥得很,剛想要王章鈞趕緊召集督标去彈壓亂民,外面突然響起震天喊殺聲,二人一驚:難道刁民糾合在一起攻打總督衙門了不成?
朱國榮也有些慌了,他不是怕刁民攻打總督衙門,而是害怕被刁民圍在衙門裏,這樣就沒辦法和總督大人取得聯系了。他讓宋三到前頭去看看,督标有沒有可能把外面的刁民殺散,然後保他去平南王府。
宋三去後未多久就一臉慌張的跑來報道:“大人,外面作亂的不是刁民,是太平寇,是太平寇,大明兵真的殺到了!他們正在攻打衙門大門,督标的人正在擋着他們,但小的看他們怕是頂不住,大人,這裏不安全了,咱們還是快走吧!”
“太平寇真的進城了?!”
王章鈞被宋三的話吓得臉都白了,隻覺腦袋一片眩暈,天旋地轉。半響,才穩住身子,拉着朱國榮,話中都帶着哭腔了,近乎哀求道:“朱大人,你帶人去擋住外面的太平寇,本官這就去平南王府搬救兵來。”
不想朱國榮卻一把甩開他,哼了一聲,道:“還是王大人你帶人去擋太平寇,本官去平南王府搬救兵來吧!”說完頭也不回就往後院走,邊走邊對宋三道:“本府平日待你不薄,今日無論如何你也要保本府平安抵達平南王府,若本府平安,必保你全家富貴!”
“大人放心,小的就是死也要把大人平安護送過去!”
宋三和他弟弟宋五一樣,也是個亡命徒,深知富貴險中求的道理,若這次真能保了朱國榮平安,下半輩子可就衣食無憂了!
當下,宋三帶着一衆手下護着朱國榮往總督衙門後院直闖,看到一下沖進來這麽多拿刀的男人,雖說穿得都是官府的衣裳,領頭的又是廣州知府朱國榮朱大人,可府裏的丫環仆人還是吓得尖聲叫喚。
朱國榮也懶得理會這些總督府的下人,他怕太平軍派人堵了後門,便要宋三找來椅子拼上,将他硬架着翻牆逃走。
總督府那些丫環仆人尚還不清楚發生何事,可看到廣州知府朱大人翻牆而出,再聽前面動靜,這才反應過來,頓時,府裏亂成一團,下人們跟無頭蒼蠅般在府中亂竄。有的身強力壯的男仆也學着廣州府那幫衙差翻牆逃命,丫環們身子薄,哪有那個力氣翻牆,隻能哭着去找夫人。
下人們的尖叫驚動了正在書房讀書的洪士銘,他原先住在驿館,後來李率泰請他住在府上,原本等廣東鄉試一事了了之後便回京,可是因爲太平軍在廣州附近肆虐的緣故,廣東鄉試的事情遲遲定不下來,無奈洪士銘也隻能繼續在廣州呆下去。
這書讀得好好的,外面卻喧嘩無比,洪士銘眉頭不由大皺,不知道李率泰招進來的下人怎的如此沒有規矩,這要放在他洪家,早就拖出去亂棍打死了。
“發生何事?”
洪士銘推開窗戶看到一個丫環正一臉驚恐的往内院跑,便叫住她。那丫環聽管事說過洪士銘的身份,便停下哭着說道:“城中來了太平寇,老爺去了平南王府,大家都吓壞了,好多人都翻牆走了...洪公子,你也快跑吧,王管事說前面的兵丁怕是擋不住太平寇,要是讓他們進了府,知道公子你的身份,肯定會捉你去的....奴婢現在去找夫人,你快走吧。”說完,那丫環便慌慌張張的朝内院跑去了。
太平軍進了廣州城?
洪士銘驚得書本掉落在窗檐下,呆呆的看着那丫環遠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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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督府的大門處,百餘名督标的營兵正在死守大門,可外面的太平軍卻越來越多,不時還能聽見铳聲響起。
帶隊的是千總官秦成,他是李家的包衣奴才出身,對李率泰忠心耿耿。見外面的太平軍太多,自己手下就百十個兵,怕萬一擋不住讓太平軍殺進府中,便帶着幾個親兵想去保護夫人逃走。路上卻撞到了王章鈞,再看這位右參政,已然是脫去了官服,換上了一身平民的衣裳。
秦成張口想要說什麽,王章鈞卻是擺了擺手,示意對方自去不要管他,見狀,秦成歎了口氣,咬牙領人去内院尋夫人。
大難臨頭,當官的跑得比誰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