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玉提出盡誅降兵,也讓周士相對這個外表看起來斯斯文文的前台山知縣刮目相看,暗自佩服這位縣尊大人端的好膽量,好殺心,這事換作同樣是讀書人出身的宋襄公便辦不到。如此人物,倒也不能小瞧了。
降兵肯定是不能盡殺的,周士相無法接受胡德玉這種完全浪費人力資源的建議。他找到陳奇策和吳遠,将他的意思說了。周士相認爲這些降兵雖然都是助纣爲虐、背棄祖宗的王八蛋,但畢竟他們也是漢人,旗兵也好,營兵也好,在滿州人眼裏還是漢人,因此對他們可以同滿州人區别對待,畢竟這麽多上陣殺過人的降兵對太平軍、對水師都是有利用之處的,憑白全殺了實在是太過浪費。
陳奇策反複思量之後,認同了周士相的意見,吳遠也覺得殺人并不是最好的處置辦法,但如此數量之多的降兵到底如何處置也是個麻煩事。眼下明軍有挾大勝之勢壓着,降兵們一時半會還不敢輕舉妄動,可時日要是久了,難免他們不會鬧出什麽事來。再說,兩軍的糧食也不多,總不能就這樣養着他們吧。
吳遠問周士相有什麽法子,周士相建議和分派民夫一樣,降兵仍由兩家共同瓜分。但在瓜分之前,須由降兵自己誅殺他們中間的軍官,這樣就可以除掉那些心裏還向着清軍的死硬分子。然後将旗兵和營兵分散打亂補充進兩家軍隊。
太平軍中本就有漢軍旗降兵和綠營兵投附,又有過如何整頓改變降兵的經驗,吸納一兩千降兵,雖說還是有一定的風險,但周士相自信可以解決,就算有些小的麻煩,也斷不會影響大局。水師這邊如果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麽多清軍降兵加入,大可以将他們當作夫子使用。這降兵人數再多,關在新會城中或是放在船上,手中沒有兵器又無人領頭,難不成還真怕他們反了天不成。等役使他們日子久了,絕了他們再投清的心思,到時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明軍了。
周士相又說了個法子,可在降兵當中挑選一些精壯者,給他們一些權力,由他們來管理其他的降兵,如此一來,這些有明軍撐腰和委派的降兵便成了明軍最好的監督者,又可選一些表現不錯的降兵直接補入軍中,讓他們脫離繁重的苦役生活,有了希望和榜樣,再有自己人的監督,何愁餘下的降兵不歸心明軍。再者這些降兵都是清軍的野戰軍隊,陸戰于水師是個弱項,有了這些降兵,水師便更有把握守住新會,進而配合有可能的李定國大軍威逼廣州了。
聽完這些想法,陳奇策挼須稱贊,笑着讓吳遠去和胡德玉一起安排,他則拉過周士相沿江察看了下預備修建水師碼頭的地點。老将軍這會滿門心思想得就是如何将新會牢牢控制在手中,爲此,他已決意将水師基地從海外的上、下川島遷到新會來,新的水師營地就建在江邊。途中,周士相提出願以新會城頭的紅夷炮和水師交換一些銅炮。
新會城頭的紅夷炮都是清軍從廣州運來的大家夥,每一門都重達數千斤,這種大家夥隻能擺在城頭不能野戰,因而太平軍根本沒有辦法攜帶這些大炮進軍香山。陳奇策的水師有不少戰船,周士相看過,基本上每條戰船上都安有數門至幾十門不等的大小火炮,這些火炮有質量差些的鐵炮,也有質量好的銅炮,重量也不相等,但無一不是比紅夷炮輕便得多。
周士相原可将新會城的紅夷炮都送給陳奇策,但水師的火炮家底之厚讓他改變了主意,想着是不是能從陳奇策這裏換來一些可以便于攜帶的銅炮,這樣太平軍到了香山後就能迅速組織起一支攻堅的炮兵隊伍。
他也是抱着可有可無的心理和陳奇策說這件事,不想,老将軍卻大方得很,二話沒說就同意了周士相這個交換的請求,答應一門紅夷炮可和水師換三尊銅炮。另外,老将軍聽說太平軍缺少藥子,還慷慨贈送周士相藥子750斤。對此,周士相當然是感激不盡。
………
被分押在各處的清軍降兵被太平軍和水師聚集在一處,随着明軍的一聲聲命令,躲藏中降兵隊伍中的清軍軍官被一一指認帶出來,計有213人,其中漢軍旗的有53人,餘下都是綠營的。
“跪下!”
200多清軍軍官被勒令脫光身上的衣物,赤。裸全身跪在壕溝邊,壕溝裏一片渾濁,尖樁木剌猙獰可見。
跪在溝邊的清軍軍官們在被明軍拖出來時就知道自己難逃一死,但本能的求生欲望還是促使他們哭叫着在那求饒。
“饒命!饒命…”
“大明的軍爺饒命啊,小的是漢人,小的是漢人…”
“是漢人就該殺咱漢人?!”
葛正厭惡的望了一眼這些拖着辮子的光屁股豬,冷冷的揮動了他的大手。
一旁200多被選出來執行處決的清兵蒼白着臉走到他們要執行的對象身後,又是一聲喝令,執行的清兵閉目咬牙将大刀劈下,幾乎是在同時,兩百多顆人頭滾落到溝裏。砍掉頭顱的軍官屍體随後被抛進溝中,緊接着就被降兵迅速掩埋掉。
目睹軍官被斬首的幾千餘清軍俘虜此刻都是寒顫不已,他們沉默的望着眼前的壕溝,不發一言的聽從明軍随後的安排。一隊隊降兵從隊伍中走出,或走進新會城中,或走向江邊登船,或走進臨時安置的營盤。
太平軍和水師各自負責的将領在交接分派完降兵後,便立即開始自家的整編改造。
接連數天,太平軍都在整頓新吸引的民夫和青壯,周士相預定半月之後,也就是十一月十日渡江開拔。初九那天,陳奇策派往兩廣總督連城壁那的使者帶回總督對收複新會的嘉獎令,同時帶來一個驚動明軍上下的消息——西甯王李定國将安龍府的天子搬到昆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