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心的鐵毅輕輕的拍了拍左側那具棺材,突然想到了師父鄭老荃,想道他老人家死的時候連具棺材都沒有,鼻子不禁酸了起來。
這回若是老天爺照顧,不叫我死在這地道裏,他日一定要回去買具上好的棺材重新安葬師父他老人家!
鐵毅在心中發了誓言,然後又深深的吸了口氣,地道裏空氣稀薄,越是深處呼吸就越困難。
深吸了口空氣後,鐵毅感到腦袋清爽了許多,這才小心翼翼的從懷中取出包着牛皮紙的火繩子,地道的左側泥土壁上已經安插了很多相距不到一尺的木樁,他隻需将火繩子放進棺材,然後再一段段的搭在那些木樁上,最後點火就行。
這個過程容不得一點粗心,一旦火繩子掉下滿是水的泥地上,不消說,這火就難點了,也不能讓牆上的泥土掉到繩子上,不然,繩子被砸落到地上,同樣也是工虧一側。
點火用的火繩子是用麻繩搓制而成,約有百尺長,由十幾根火繩連接而成。這種火繩子在制成後要在醋裏泡幾天,然後再拿出來曬幹,不然穩定性和導火性都很差。用醋泡過後,火繩子能夠自行燃燒,缺點卻是燃燒的速度較快,也不安全,遇火就着。當年在礦上埋藥子時,鐵毅就親眼見過有人因爲沒來得及跑過點着了的火繩而被炸死在山上的。
百尺長的火繩子,意味着鐵毅要有極短的時間内逃到安全地帶,因爲之前從來沒有進行過真正意義上的城牆爆破,因此即便是周士相也無法說不清這兩具棺材炸開後的威力究竟會有多大,所波及的地道長度又有多少,因此他反複叮囑鐵毅,一旦點火就立即掉頭往出口跑,不要留在那裏試圖查看火繩子究竟有沒有繼續燒下去。
人都是怕死的,鐵毅同樣也如此,他也很害怕被活埋在地下,但必須要有人來點火,身爲陷陣營百戶,鐵毅認爲這火繩必須由自己親手點燃,如果要死,就死他一個好了。
擺放火繩子的時間幾乎是靜止的,幽深的地道黑洞洞的讓人有點恐懼,每隔一段距離插在牆上的火把因爲空氣稀薄的原因不能照射足夠多的地方,鐵毅又不敢拿着火把拉火繩,因此他隻能打起十二分精神,甚至是秉氣呼吸在幹這件要命的事。
終于,火繩有驚無險的架在了牆上的木樁上,沒有出現任何鐵毅擔心的事。
望着前方百尺已經無法看清的兩具棺材,鐵毅咽了咽口水,緊張的視線挪向挂在木樁上的火繩,他緩緩朝後退了一步,從牆上拔下火把,準備親手點燃。
火繩是鐵毅和幾個老人親手搓制出來的,棺材也是自己親眼看着打造,又親自指揮人拖進地道,現在,這火就由他親手來點,無論如何也要把新會的城牆給炸他個大口子出來!
炸!
炸死你們這些這幫清狗!
向着地道盡頭射出最後的一瞥後,鐵毅毫不猶豫的将火把伸向了火繩。
“哧!”的一聲,頓時火星閃動,淡淡的青煙随之冒起,火繩以極快的速度向前燃燒着。
想着周士相的叮囑,鐵毅根本不敢去看火繩子的燃燒,他以最快的速度回身就跑,兩條腿在泥濘的地道裏踩出一個又一個重重的腳印。
這一路,不知碰翻了多少根插在牆上的火把,也不知腦袋撞了幾次,更是不知道自己突然跑了多遠,反正鐵毅就那麽一直在跑,一直在跑!
****的,怎麽還沒炸?
兩隻腳還在向前跑着,但耳畔卻遲遲沒有傳來爆炸聲,鐵毅的心不由揪了起來,正想着,突然就聽身後傳來一聲悶響,随後腳下的大地就猛烈抖動起來,一股熱浪從後襲來,一下将他撲到在地。
伴随着熱浪的是無數泥土和碎粒,地道裏感覺就像地動山搖一般,鐵毅整個人趴在泥地上,腦袋被爛泥厚厚的裹了一層,剛才的強烈氣流也讓他瞬間無法呼吸,等到想吸氣時,空氣中又滿是嗆人的火藥味,嗆得他是眼淚鼻涕都出來了。
炸了!
鐵毅的第一個念頭是終于炸了,第二個念頭卻是我呼不過氣來了,我要死在這了嗎?
......
裝滿陷陣營大半個家當,足足有七百多斤重的顆粒火藥在密封的棺材裏面終于炸開,棺材所處方向新會城牆下的泥土先是轟然被掀起,緊接着就是巨響聲和黑煙升騰。
地面上,所有的人都聽到了那聲巨響,也都感受到了地底下傳來的劇烈晃動。
天公打雷?!
城牆上的清軍在聽到巨響聲的第一反應不是向城下看去,而是下意識的擡頭朝天上望,等到發現不對時,城牆上已被黑煙籠罩,更聽到有士兵在發出慘叫聲。
煙霧阻擋了人的視線,清軍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知道腳下在劇烈晃動,東門那段城牆上更有無數城磚飛起。
“發生什麽事了,賊人哪來的炮!”
從睡夢中驚醒的參将鄭國棟在聽到巨響後連鞋也顧不得穿,光着腳就沖了出來,等看到東門一帶已被黑煙籠罩後,他頓時驚得張大了嘴巴,不知道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東門的城牆上,守夜的清軍可以用鬼哭狼嚎來形容他們,很多倒黴鬼是在爆炸的一瞬間就被飛起的巨石砸得稀巴爛,更多的則是随着突然塌陷的城牆掉下去,随即就被複落的泥土、石塊、城磚生生活埋掉。
“城牆塌了,城牆塌了!”
驚魂未定的東門守軍如見鬼似的看着眼前出現的一大截空檔,原先連綿的城牆就好像被神仙硬生生搬走一般,露出了一個寬約數十尺的巨大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