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蕭蕭忽然從塌上掙紮着挺身坐直,露出精壯的赤裸半身,目光往身旁左右掃了掃,暗叫荒唐,氣喘籲籲少許,雖仍不免眼暈耳紅,但總算平複熱跳的心髒,靜靜尋思起來。
其實玄武門之變後,長安萬事皆定,他之所以任舊賴着不走,正是因爲韋憐香告訴他,畢玄死後,李淵曾給颉利可汗寫了一封求救信。
遊牧民族全民皆兵,可汗一聲令下,馬上就可由民轉兵,又都是騎兵,來去如風,一旦攻入北蕭關,關中乃平原之地,騎兵當可肆意縱橫,必将勢不可擋。
好在北疆鷹揚派的梁師都和劉武周都是魔門中人,領地又橫在中原和突厥之間,可以預警颉利大軍的行動,直到目前還沒消息傳來。
不過仔細算算時間,如果颉利可汗真要率軍南下,怕不是快要到了。
爲了防止東/突厥入侵中原,風蕭蕭和石之軒曾心照不宣的放過了西突厥國師雲帥,指望以西突厥來威懾東/突厥,讓颉利不敢輕舉妄動。
本來有七八成把握的事,卻讓李淵這封信給徹底洩了氣,等若引狼入室。沒有李閥防禦,關中之地根本是一塊落到颉利嘴邊的大肥肉,他大可以狠狠咬上一口就走,既吃到了肉,也能讓西突厥反應不及,不至後方草原被趁虛而入。
所謂關中,乃四關之内,即東潼關(函谷關)、西散關(大震關)、南武關(藍關)、北蕭關,皆谷深崖絕,山高路狹,形勢險要之極,是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雄關,宋閥若想北上,必攻武關,突厥若想南下,需過蕭關。
當年秦始皇之能一統六合,掃滅群雄,正是因爲關中地沃人富,有險可守。他能輕易出去打别人,敵人卻休想輕易打進來。
所以就算如今李閥朝局混亂,宋閥想攻入關中也絕非易事。近日接到戰報,北伐的宋家大軍已被武關擋了半月有餘,卻不得寸進。不知還要堆上多少屍骨,才能漫過這座雄關。
如今麻煩在于宋閥一時三刻還攻不過去,颉利卻可輕而易舉的率兵進來,自然讓風蕭蕭傷透了腦筋,不知拿什麽來對抗突厥大軍。
何況還有神出鬼沒,總能在關鍵時刻現身插手的石之軒,簡直令他如芒在背,極度不安,根本摸不清楚這個心思詭谲的邪王究竟想做什麽,或是想達到什麽目的。
隻有一點可以确定無疑,無論石之軒看上去多麽像是鼎力相助,但安得一定不是什麽好心。
“咚咚”輕響,門外傳來風雪的低聲輕喚,她顯然一直呆在附近,聽見房内羞人的聲響停息,這才過來敲門。
風蕭蕭趕忙披上長衫裹身,輕手輕腳的過去開門。
風雪将他引到隔壁,一面伺候他入木桶洗浴,一面紅着臉道:“我是跟着石之軒來的,他剛走不久,紀倩和胡小仙幾個人也匆匆過來,讓我給趕走了。”
風蕭蕭正魂不守舍的想着事,并未在意,隻順口“嗯”了一聲。
風雪轉到他身後,褪去自己外袍,露出細膩白皙的胳臂和大腿,身上隻剩貼身的亵衣,胸腹倚在桶沿上,就着熱水,雙手幫他搓着背,又道:“石之軒之前去了趟皇宮,找韋憐香。”也隻有她才能跟在石之軒身後,還能不被發覺。
風蕭蕭目光登時凝聚,閃出電芒,問道:“他們說了什麽?”
風雪道:“石之軒讓韋憐香去找李淵,讓他不管用什麽辦法,定要讓蕭關駐軍堅守,不讓突厥人攻入關中,并給駐守武關的大将下道即刻投降宋家的谕令。”
“不好!”
風蕭蕭“嘩”地從木桶中長身而起,帶起大片水花,失聲道:“石之軒定是收到消息,突厥人要來了。這兩道命令李淵是甯死都不會從的,光有虎符龍符還不足以命令這兩支守軍。看來石之軒也是被逼無奈,擺明是死馬當活馬醫。”
若說風蕭蕭和石之軒有唯一相同,并肯同心協力的地方,定屬對突厥人得态度,他倆是絕不肯讓突厥人攻入中原的,這意味着形勢徹底脫出掌控。
摻着花瓣的水花濺了風雪一身,散碎的水滴落在風雪的肌膚上,像是凝脂生露,伴着熱騰的水霧,又像暖玉生煙,也使單薄的亵衣更若隐若現的誘人起來。
方才隔壁房内的動靜,風雪可是一絲不落的聽在耳朵裏,癢在芳心中,卻隻能壓住心頭的旖念,這會兒與主人親密接觸,便有些難以遏制了。
她臉上轉過一抹羞澀,更勝三月桃花的瑰麗,咬唇道:“雪兒隻是奇怪,爲何剛才他沒告訴你這件事?”
風蕭蕭往後靠向桶壁,又“嘩”地跌坐在水桶裏,雙目失神的道:“因爲他認爲告訴我也沒用,還不如讓我安心給青璇她們洩毒……”
風雪豔色倏然收斂,俏臉變白,道:“主人真的沒辦法嘛?”她對入侵中原的異族可痛恨的緊,這種痛恨甚至還要超過風蕭蕭。
風蕭蕭眉皺川字,目射冷光,好半晌才幽幽的道:“沒有……”
頓了頓,咬牙道:“可惡的李淵。我本還指望宋閥能早一步攻入關中,而突厥晚一步入侵。颉利怎麽來得這般快?比我預計的要早了整半月!可惡!”
他一爪便将桶壁抓了個粉碎,現出個巴掌大的缺口,瀉落出不少水,濺滿一地。
風雪見他動怒,美目中掠過絲擔憂的神色,重新轉到他的身前,牽起他的手,就水拭去木屑,柔聲道:“車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長安乃雄城,或許可以堅守許久,以待宋閥破關來援。”
“你沒打過仗,不懂的。關中乃富饒的平原之地,隻要突破關隘,突厥盡是騎兵,當可肆意縱橫,封堵不住,更圍困不了。”
風蕭蕭搖頭歎道:“颉利隻需分出小半兵力困住長安,便可以逸待勞,圍點打援,還能從容不迫的四處劫掠,供給糧草,宋家并不以騎兵爲主,來上多少人,都不夠他們殺的。”
他雖沒親自上過戰場指揮軍隊,但好歹領導過元末起義,大方向的軍略與戰略還是很清楚的。
這下風雪也不知怎麽辦好了。
她冰雪聰明不假,但更專注于武學,不像風蕭蕭各方面都有所涉獵。
風蕭蕭目光忽然堅毅,似乎下定了什麽決心,再次挺身站直,動作十分緩慢,露出刀削般棱角的魁偉身軀,水珠如簾幕般紛紛落下。
風雪瞧得耳尖都紅了起來,心神激蕩,目光瑩蒙。
風蕭蕭淡淡道:“我要立刻趕去蕭關,唐軍不守,我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