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之軒臉帶微笑,非但沒有打算逃走,神情竟顯得無比輕松,柔聲道:“知父莫若女,我的小青璇果然了解爲父,我石之軒怎會在秀心的注視下殺害與她的女兒?”
石青璇嬌軀輕顫,俏面色變,道:“你……你……”
風蕭蕭不待她說完,便将她扯至身後護住,神情十分凝重的緊盯着石之軒,道:“恭喜邪王,終心境圓滿,無有破綻。”
石之軒的破綻便是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狠心抛棄與石青璇的父女之情,倒不在于真的殺死石青璇,關鍵在于他需得狠下心動手,隻要他能狠得下心,這個破綻其實便已不複存在。
現在的石之軒,就是沒有破綻的石之軒,不像原來一時冷酷無情,一時深情自責,是個精神分裂的瘋子,如今唯剩潇灑與自如。關鍵是他明明站在那裏,可風蕭蕭以大宗師的境界竟都無法以精神鎖定住他,甚至無法“瞧見”他。
這是種極度奇異難受且恐怖的感覺,好似石之軒正處在一個完全與世全隔絕的異空間内,并且會在下一刻出現在任何無法預料的位置上。
聽得風蕭蕭言不由衷的恭喜,石之軒微笑道:“還記得我曾與你有約,你卻未曾履約交我聖舍利,不知如今我可否以此換得你我間的舊賬一筆勾銷呢?”
風蕭蕭冷冷打量他,道:“當然可以。”
石之軒笑道:“這樣最好,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一切由今天重新開始。外間正有一群宵小打算漁翁得利,賢婿何不與我聯手,莫讓外人笑話。”
風蕭蕭皺眉道:“什麽賢婿,閉嘴。”
石之軒不以爲忤道:“好,好,待小青璇認我這做父親的,你再認可不遲,不如就用外面這群人當作見面禮,請賢婿笑納。”
風蕭蕭終于冷靜下來,道:“外面是誰?”
石之軒苦笑道:“還不是域外那群人,以雲帥爲首,老想着找我麻煩。人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念在小青璇的面上,咱們何不捐棄成見,攜手合作,重振聖門聲威,澤被大地。如今天下局勢轉變,實我聖門之人久等近千年的難得機遇。”
風蕭蕭剛想說話,石青璇卻扯他一下,低聲道:“不要信他。”
風蕭蕭笑了笑,輕輕拍她的手,示意自己心内有數,然後朝石之軒笑道:“此言正和我意,不過你想與我攜手合作,雲帥就殺不得。”
石之軒訝道:“看來賢婿胸中果有丘壑,對當下時局自有一套完整的理念與看法。”
風蕭蕭道:“你沒必要試探我,雲帥之所以不能死,正因爲我需要西突厥來牽制東/突厥,所以你也該清楚,任何有傷中原局勢的行爲,都會遭到我毫不猶豫的打擊,邪王無論想做什麽事,最好牢記這一點。”
石之軒啞然失笑道:“賢婿之意,與我不謀而合。不過雖然雲帥殺不得,見面禮卻總是要給的,不然何顯誠意?”
如今外間火勢稍小,已能瞧見其間人影瞳瞳,似乎探頭探腦,躍躍欲試。
石之軒望之,露出個溫和的笑容,身形霎時不見,似乎瞬移一般,那邊忽響起凄厲之極的慘嚎,頓時壓過了火焰的噼啪聲響。
風蕭蕭遙觀火焰後那些慌亂扭曲晃動的人影,面沉如水地喃喃道:“這下糟糕了……”
他頓了頓,又自言自語道:“奇怪,他是怎麽得到那半批火器,又如何不驚動慈航靜齋,将火器運到玉鶴庵埋好的?”
石青璇從他身後走了出來,緊挽他的手臂,美目中盡是擔憂,俏臉軟弱的靠他胸前道:“這就是遇上娘親前的石之軒,能談笑間下手殺人,說的話愈好聽,下手愈是狠辣無情,殺人前後均可保持滿臉笑容。他說的每個字,你都不能相信。”
風蕭蕭歎道:“其實我也不願,但若不同意與他聯手,他必會下手搗亂,恐怕會使本來已能完全掌握的形勢再生出什麽變故……”
他剩下半句話沒說,雖不知石之軒如何弄到那半批火器的,但應該與陰癸派大有關系,畢竟剩下的火器全藏在陰癸派手裏。
風蕭蕭自然難以相信祝玉妍會去幫石之軒,但起碼能證明石之軒在暗中對陰癸派仍擁有莫大的控制力,甚至對魔門各派亦是如此,真要撕破臉,石之軒隻怕分分鍾能将魔門再次搞得四分五裂。
再者石之軒居然能在慈航靜齋的眼皮子低下,做下這麽大的手腳,自是讓風蕭蕭疑慮叢生,要麽石之軒與慈航靜齋達成了什麽私下的協議,要麽就是石之軒擁有影響慈航靜齋的能力。
有太多未知的事情急需弄清楚,所以令風蕭蕭不得不深思熟慮,盤算現在與石之軒翻臉,究竟值不值當,關鍵是風蕭蕭已完全沒把握幹掉他。
不過盞茶功夫,石之軒閑适自得的飄飛回來,笑道:“除了雲帥那幾人外,無一活口,賢婿可還滿意?”
風蕭蕭淡淡道:“無所謂滿不滿意,他們死活,與我何幹?若無他事,我和青璇便先行告辭。”
石之軒神色雍容自若,眼中射出慈和神色,望着兩人微笑道:“也好,也好,洞房花燭照,佳人夜品/箫,你倆大好的日子,爲父自也不便過多攪擾!”
其實這時品/箫絕對是很單純的意思,不過風蕭蕭卻不禁有些臉熱,深吸口氣,勉強發出一聲冷哼,攜着石青璇快速離去。
原來精神分裂的石之軒心思已十分難以測度,但總會不經意間流露出些許心意,還可以在大方向上推測其行爲與目的。
如今的石之軒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感受,一言一行,乃至一舉一動,再無斧鑿痕迹,更不帶上煙火氣息,風蕭蕭明明知道他完全不可信,卻無法對他升起半點敵意,這種感覺,簡直古怪難受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