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體型懾人的藍袍和尚在怒喝聲中,皆揮舞起手中百餘斤的禅杖,帶起沉重之極,卻又迅捷之極的嘯風,猛地迎擊。
天邊的斜陽發散的耀眼金芒,不知何時丹紅如殷血,照在風雪一身白衣上,也泛起一層朦胧卻豔麗之極的紅光,卻更襯得她素臉如凝脂,冰肌玉膚,玄奧閃動的雙手亦寒如無情暴雪。
被她掌擊的和尚,無不立刻內腑俱碎,七竅流血,死狀恐怖,酷烈滲人。
終于站穩的了空怒目瞪視,再次揮動手中銅錘敲向銅鍾,卻無半點鍾響傳出,但他所穿黃色僧袍蓦地劇烈鼓動,周身整個空間的空氣都似乎開始膨脹沸騰,折射夕陽的光芒,流光溢彩中透顯金芒,根本如同鑄就金身的金剛下凡。
風蕭蕭霎時踏前,恍如瞬移般錯到門内,大喝道:“列!”
那團膨脹沸騰的空氣霎時劇抖,居然裂出道道肉眼可見的蛛紋。
了空忽然間就像長久憋氣卻不得喘息的人,身形又似深深醉酒般搖搖欲墜,瘦長卻英俊的臉上已漲紅如血。
他勉強撐過一息時間,蛛紋便無可遏制的迅疾蔓延,該是無可摧毀的金身就像被重擊的瓷瓶,頓時四分五裂,碎散于蓦然而起的狂風之中。
風蕭蕭幾乎同時拔劍出鞘,劍光輝煌迅捷的展開,與無處不在夕陽光芒立時重合,劍光也變得無處不在。
兩者唯一的區别,乃是陽光暖,劍光寒!
了空氣若遊絲,臉白如紙,但雙手揮動銅錘銅鍾卻依然穩定如昔,遊走着奧妙難測的路徑,看似緩慢之極,卻偏偏能将豔陽般無處不在的肆虐劍光盡數攔擋在身外。
隻不過銅錘、銅鍾每一次與劍光的碰撞,都會發出一道短促的怪響,不似金屬相碰,反像皮革交擊……因爲風蕭蕭每一劍都極度内斂、極度凝煉,絕沒有絲毫的内力溢散。
擊在銅鍾上,和擊在了空的肉/身上,并沒有任何的區别。
了空每接下一劍,便是完完全全的承受一劍……如同山嶽壓頂,又急速至巅峰的沉重一劍。
一劍又一劍,響聲如萬千鞭炮連綿的炸響,好似永遠沒有盡頭……
衣袂聲從寺内深處傳來,迅速由遠及近。
風蕭蕭目中幽芒劇閃,手中劍光忽然停滞。
不是變慢,而是心境蓦地展開,他手中之劍已快到肉眼無法捕捉。
劍芒劃裂虛空,扭曲光線,如同天邊閃電,一擊早已劈下,卻仍在眼中殘留成網成線。
極寒之劍芒快速摩擦着空氣,帶起炙熱且恐怖的沉悶聲響,仿佛悶雷在遙遠的天邊蓄力,隻待最後終結一切的暴擊。
一個“兵”字已抵至風蕭蕭的舌口,待他綻唇之際,便是了空喪命之時。
銅鍾蓦地碎裂……它和了空一樣,承受的重擊,終于超過極限。
了空的眼神依舊帶着那抹深邃與智慧,沒有臨死前的慌亂與迷茫,隻有平靜,看透人世的平靜。
“夫君!”師妃暄柔美的聲線遙傳而至,其中已有掩飾不住的迫切與焦急。
風蕭蕭那個兵字被他生生吞回了肚子,掌中之劍頓時凝滞,一動不動。
一襲如雪白衣霎時掠過他的餘光,餘光的盡頭……是抹遙遠又熟悉的青芒。
風雪停步在了空身後,靜靜的回眸,凝視着迅速掠來的師妃暄。
她玉臂垂于腿邊,纖長的手指握着一柄泛着幽幽青芒的長匕首,寒意森森,徹徹滲人,全無沾血。
了空嘴角帶起一縷像是解脫的輕松笑意,合十垂首。
他脖子上浸出一圈血絲,血絲旋即擴散成血痕,然後頭顱落,血狂飙。
師妃暄不由自主的停下步子,合十口宣佛号。
風蕭蕭低歎一聲,轉目望向寺門,發現全是藍袍伏屍,明顯是風雪在最後一刻殺光了這些和尚,于他聞聽師妃暄嬌呼而停劍時,霎時趕來,擊殺了空。
而風雪手中那柄長匕首是那麽熟悉,這是風蕭蕭當初送給還是幼童的郭襄的禮物。乃是倚天斷劍所造,柄上刻着一行小字:寒冬去,暖春來,可惜未見桃花開!風蕭蕭。
風雪清清冷冷的拎着長匕首,道:“喧妹,過來。”
師妃暄明眸黯淡,凝視風蕭蕭道:“這樣結果,邪帝可滿意了?”
風蕭蕭木然不答。
風雪本來冷視師妃暄的目光,突然燃起烈火,飄掠,探手。
師妃暄根本沒有抵抗,似乎放棄了抵抗,整個人被她提了起來
風雪更怒,秀眸中的火焰越燒越旺,掐住她玉頸的纖手卻越來越冷,卻顫抖一陣,終于松手,将她推遠,冷笑道:“你笃定主人不肯讓我殺你,所以才有恃無恐,對不對?”
師妃暄現出一絲充滿苦澀意味的神情,美目避過風雪,又望向風蕭蕭,輕柔的道:“當其他一切方法均告無效,例如解釋、勸言、懇求、威迫等等。那除武力外尚有甚麽解決的方法?還請邪帝開動無上智慧,教授妃喧好嗎?”
風雪瞧着她的目光漸漸轉冷,最後唯剩無波的寒意,平靜的道:“你是想說除非殺了你,否則你不允許我們往裏走嗎?”
師妃暄露出無奈的表情,向風蕭蕭歎道:“不論夫君你是否答應,這是妃暄唯一想到解決問題的方法。”
風雪淡淡道:“可惜在我面前,你從來都說了不算。”
她收起長匕首,緩步逼近。
望着風雪越走越近,往昔的情形,蓦地在師妃暄腦際閃掠而過,那些待她的恐怖手段,已能令她無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這乃是深深刻入精神與肉/體,甚至靈魂的本能反應,根本無法控制。
師妃暄終于忍不住别轉清麗脫俗的俏臉,秀眸對風蕭蕭射出哀求神色。
自從她露面之後,便一直沒有做聲的風蕭蕭終于開口,柔聲道:“妃喧你如實告訴我,嶽山來淨念禅院,是否想挑戰宋缺?”
風雪頓步,美眸中的幽光卻更具壓迫性。
師妃暄凄然一歎,露出黯然神色,輕輕道:“是,因爲甯道奇這次必須勝,而且必須完勝,否則誰來抵擋來自域外兩位大宗師的接連挑戰?”
風蕭蕭頓時愣住,沒料到佛門居然是從這個角度考量,雖然與他殊途,卻大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