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很想将這位驚才絕豔的美人兒軍師收于麾下,但現在還不時候。
沈落雁駐步在門前,低頭稍作躊蹴,回身道:“今次别後,沈軍師将成他人妾室,落雁亦從此再不沾手軍務,更不願将往日的仇恨帶入夫家,所以希望能與邪帝消泯過去的恩恩怨怨,如果邪帝還有心留難,不妨在落雁半月後離城前動手。”
風蕭蕭沉默少許,伸出手掌,柔聲道:“一言爲定。”
沈落雁與他輕輕擊掌,笑道:“落雁走啦!”
風蕭蕭一直目送。
沈落雁俏立于街口向他遙遙揮手告别,他報以回禮後才朝碼頭方向行去。
周老歎和金環真竟然被人襲擊!隻可能是魔門所爲。
因爲就算是李閥插了一手,師妃暄未免和他産生誤會,也絕對會通知他一聲的。
風蕭蕭再次感到了來自魔門無處不在的恐怖壓力,這是全面的狙擊,他若想不出辦法應對,遲早會被魔門擠兌得再也無法動彈分毫。
燈火通明的船,在微涼的夜風中緩緩起航,向着洛陽駛去。
風蕭蕭伏在甲闆一側的舷欄上,默默瞧着被船身激分的浪花,思緒亦像這些被月光照着的浪花般起伏着時開時滅。
一把嬌柔甜美的女聲在他身後響起道:“邪帝所料不錯,最近的确有魔門中人現身于荥陽附近,不知邪帝可認識魔帥趙德言呢?”
風蕭蕭微微一怔,回身道:“不認識,也不知道。”
清淡如仙的師妃暄盈盈俏立于後,聞言似有些意外,但亦解釋道:“趙德言乃邪道八大高手之一,此人在魔門内有崇高的地位,被尊稱爲‘魔帥’,乃是東/突/厥颉利大汗的軍師。從不輕履中原,難怪邪帝不知道他。”
“颉利的軍師……”風蕭蕭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問道:“他何時來荥陽的?”
師妃暄搖頭道:“來的隻是他的徒弟,妃暄懷疑現在是他在替魔門主持洛陽的局面。”
風蕭蕭眸中閃起隐隐幽光。沉吟少許,道:“不錯,憑他颉利軍師的身份,無論是李閥還是王世充,都不敢稍有得罪。對魔門來說,的确是挽回洛陽局面的最好人選。”
師妃暄仰頭望月,幽幽歎道:“對趙德言來說,中土愈亂愈好,最好是四分五裂,攻戰不休,那他便有機可乘。趙德言的定計是,凡有人來求援,都一律支持,盡量不令任何一方坐大。所以既支待劉武周、梁師都攻李閥。又支持李閥叛隋攻打關中。自己則不斷寇邊搶掠,以戰養戰,守候時機。”
她沒施半點脂粉的俏臉,膚色在月照之下,晶瑩似玉,忽顯出悲天憫人的神态,側臉的輪廓美得令人呼吸頓止,彷若天地靈秀,盡萃于她臉龐完美的線條上,有種聖女般純淨的美态。使人不免心生敬意,不敢直視,更不敢亵渎。
風蕭蕭卻面色微變,暗罵道:“娘的。起碼在希望中原勢力平衡上,我竟然和趙德言這狗漢奸是一樣的想法,簡直豈有此理。”
不過他口中卻冷笑道:“所以李閥向突厥稱臣,能得不少好處了?”
師妃暄淡淡道:“鄰靠突厥,稱臣隻是權宜之計,以邪帝的智慧。當不會看不透其中的玄機。”
風蕭蕭當然知道局勢如此,絕非靠頭腦發熱便能解決任何事,隻是不滿慈航靜齋總把其實同樣污濁的李閥打扮的比别人更光鮮亮麗罷了。
他冷哼一聲,轉換話題道:“既然魔門以趙德言替換我,就莫怪我拿趙德言開刀了,敢動我的人……哼!”
師妃暄輕歎道:“妃暄此來,正是想勸邪帝顧全大局,莫要因小失大。”
她竟是想打消風蕭蕭向魔門報複的念頭。
風蕭蕭非但沒有吃驚,反而笑了笑,道:“這次連佛門都服軟了,看來東/突/厥的确勢大的很呢!”
師妃暄秀眉輕蹙,露出一個無奈的苦澀表情,這種神情罕得出現在她俏臉上,故而格外動人。
她以充滿悲國傷時的語調,道:“所以妃暄才四處奔走,希望中原消泯戰亂,盡快統一,因爲也隻有如此,東/突/厥才不敢輕啓戰端,讓蒼生安享太平。”
不由得風蕭蕭不動容,因爲通過魔種,他發現師妃暄的情緒純淨的令人隻能驚奇,其中絕沒有一絲蒙塵虛僞之處,她是真的這麽想,而且也打算這麽做,貫徹到底,雖死無悔。
風蕭蕭忽然有些理解爲何慈航靜齋受到衆多白道前輩的擁護了。
不管她們的政治目的是否純潔,但起碼每一代的傳人必是真正悲天憫的超卓人物,心中之念絕無半分虛假,堅信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天下萬民謀得福祉,方才能以自身的魅力影響到那麽多心智堅毅之輩。
風蕭蕭沉默一陣,道:“李閥目前不能得罪東/突/厥,我可以理解,但我又不是李閥的人?更非佛門中人,我想做什麽,你們管得着麽?”
師妃暄露出無奈的表情,歎道:“妃暄隻能懇求邪帝,這亦是妃暄唯一想到的方法。”
風蕭蕭似笑非笑,出乎預料的道:“好。”
師妃暄清麗無匹的玉容露出驚訝之色,她設想過風蕭蕭會有各種反應,唯獨沒想到會是這一種。
風蕭蕭往後背倚在舷欄上,輕笑道:“以我所認識的師妃暄,從來都是謀定而後動的,我才不信你會在沒有把握的時候,做沒把握的事。你和我老實說吧!我如果死活不同意,會遇上什麽事?”
師妃暄沒有答他,也沒有以美目迎接他的眼神,秀眸深注地望着船下方的流水。
風蕭蕭知道師妃暄絕不會輕易洩露自己的底牌,有此一問,隻是爲了讓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好糊弄的,所以面對她的避而不答,也絲毫不以爲忤。
他揚眉望向洛陽的方向,從容的道:“趙德言不能動,不代表别人不能動,你可知道榮鳳祥便是老君觀的辟塵扮得麽?”
師妃暄美目再次轉向他,神情變得凝重起來,道:“我雖覺得榮鳳祥此人不簡單,但卻不知他是辟塵扮的。”
風蕭蕭輕描淡寫的道:“你去創造的個機會,我要當着趙德言的面,殺了辟塵。噢,對了,東/突/厥的王子突利還在不在洛陽?趙德言若是還不服氣,我連突利一起宰了,倒要看他這個颉利的軍師,怎樣向颉利交待。”
師妃暄忍不住輕移玉步,凝視向風蕭蕭的秀目中射出動人的光彩,少許後才以還算平靜的語氣道:“虧邪帝想出這麽一條以毒攻毒的妙計,妃暄便苦于拿他沒辦法。”
趙德言乃是颉利的國師,絕不能輕動的,他又有魔門幫襯,根本算得上無懈可擊,所以以慈航靜齋爲首的佛門再是不情願,這一步也非要退讓不可。
但風蕭蕭竟一下子便抓住了其中的要害!
他以辟塵的性命威懾魔門,以突利的性命要挾趙德言,頓時破局。
殺了突利的後果的确嚴重,看似中原無人敢動手,佛門亦是如此,但反過來想,趙德言也不敢讓突利死在自己的身邊。
再有辟塵橫死的先例,趙德言絕不會傻到去賭風蕭蕭敢不敢殺突利的,所以他必須退讓,也隻能退讓,而他退讓的結果是突利亦不會死,這是佛門最願見到的結局了。
師妃暄美目一直深深凝視着風蕭蕭,似要把他這刻的神态記牢,柔聲道:“辟塵絕非易與之輩,趙德言更非尋常人物,魔功高強之極,據傳僅次于祝玉妍和石之軒之下,邪帝仍有把握嗎?”
風蕭蕭淡淡道:“我若死了,豈非更遂了你的心意麽?”哈哈一笑,飄然而去。
師妃暄目光至他的背影消失在甲闆上,俏臉上才露出個十分複雜的神情,幽幽輕歎一聲,跟着進艙。
與此同時,風蕭蕭身子稍微僵了僵,因爲他通過魔種,從師妃暄的思緒中察覺到了一絲奇怪的情緒……一絲絕不該在這位點塵不染的仙子心中出現的情緒。(~^~)
PS: 感謝書友“不滅的火2”打賞100~感謝書友“半夏灬夜微涼”再次打賞~
原來東/突/厥是違禁詞,俺本來還不知道,這麽一變成違禁詞,俺反而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