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洛陽局勢徹底穩定之後,他便需要由水路南下,這次南下他不願與陰癸派扯上哪怕一丁點的關系,更不希望被其他人或勢力探知行蹤,正與他處于蜜月期的宋閥自然是最好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所以大半的時候,他并不在宋閥這碼頭畔的駐地呆着,反而神龍見首不見尾,隻偶爾才回來休息少許,宋閥上下也弄不清楚他做什麽去了,雖然人人好奇,但也沒有踩過線去打聽。
其實風蕭蕭隻是在自己洛陽的布局掃尾,事情十分瑣碎,卻又不能做。
比如祝玉妍邀請他旁聽衆位魔門領袖商議如何穩固洛陽大勝的戰果,這是最後的分贓,也是真正确立他在魔門中地位,自然是絕不容錯過的。
再比如去向婠婠暗示榮姣姣已構不成對邪帝舍利的威脅,還有安撫因刺殺王世充的計劃失敗而頗有些失望的沈落雁,以及穩定獨孤閥的情緒,讓他們再忍耐一陣,耐心等待獨孤鳳那邊傳來消息……
短短幾日功夫,他與洛陽的各方勢力的高層轉圈的會面,就連絕不能顯明行蹤的李密,都冒着極大的風險與他有過一次短暫的密談,其過程和内容就連備受李密信賴的沈落雁都被排除在外。
令風蕭蕭震驚的是,爲他和李密牽線搭橋的人,竟然是辟塵……
對,就是扮作洛陽首富榮鳳祥,一直無比支持王世充的魔門老君觀宗主辟塵……
這讓風蕭蕭頓生實在小看了天下人的感覺,同時也慶幸自己是多麽的幸運。
既然辟塵支持李密,李密就不可能不知道王世充準備将計就計引他入甕,李密根本就是又一次的将計就計,反準備将王世充真的幹掉。
若非王世充那個傻兒子王玄應愚蠢又魯莽的舉動,導緻雙方都以爲事不可爲,成了不了了之的局面。隻怕連風蕭蕭都被這局中局給诓進去而不自知。
這讓風蕭蕭對于魔門中的勢力派系,忽然有了全新的認識和猜想。
辟塵明面上支持王世充,甚至收了榮姣姣做女兒,實則對大明尊教充滿警惕。于暗裏支持李密。
那麽,祝玉妍呢?
祝玉妍同樣明顯上支持王世充,并收了榮姣姣爲弟子,她真正的立場又是什麽?
辟塵既然敢大方現身,說明祝玉妍起碼對此是默許的。所以辟塵才敢讓風蕭蕭知曉一切,争取他的支持,拉他參與其中。
風蕭蕭不禁有些開悟。
假若有朝一日王世充當上皇帝,理所當然會大興自己所屬的大明尊教,祝玉妍和辟塵又怎會甘心?這也是他們與王世充最大的分歧所在。
但若李密當上皇帝,陰癸怕或是老君觀便有機會成爲國教,壓下慈航靜齋和淨念禅院的佛門正宗,以及其他魔門派系。
難怪至婠婠****方澤滔起,到後來沈落雁暗謀飛馬牧場,四大寇配合外攻。以及最後的竟陵戰役,風蕭蕭一直覺得好像有人于暗處操縱這一切。
否則無法解釋爲何如此龐大,并牽扯進多方勢力的局面,竟配合得如此有序,環環相扣,倒像是商量好的一般。
現在李密與魔門的關系暴露,讓他終于知道自己的感覺并沒有錯,暗處操縱之人八成就是祝玉妍。
不過李密顯然不是個甘願俯首聽命的人,與陰癸派也隻是相互利用而已,否則也就不會有派人突然奇襲已受陰癸派控制的襄陽的舉動。
而無論是祝玉妍也好。辟塵也好,其實打得都是四處押寶的如意算盤,從未真正真心的支持哪一方……
與這些幾乎修煉成精的老妖怪相比,風蕭蕭頓時覺得自己的腦筋都快不夠用了。
他本以爲自己已經将洛陽這灘渾水理清。這時才突然發覺,原來渾水下面,竟然還有個深不知底的泥潭……
這發現讓風蕭蕭苦笑不已,同時也十分興奮。
他之所以在洛陽大力支持王世充,無非是想獲得魔門各大派系的認同與好感,其實本心是極爲不願的。隻是爲了大局而做出的妥協。
現在可好了,他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大膽的設計使王世充與李閥成爲互耗的局面,非但不用擔心魔門的态度,反而會獲得極大的支持……雖然隻是暗裏的支持和默許。
于是此次密談,風蕭蕭費盡口舌,想要說服李密和辟塵莫要因暫時的利益而與李閥聯合,甚或是搶先一步讨伐王世充,要做就做漁翁得利的漁翁,讓王世充和李閥在前面耗個精疲力竭。
李密當然不會給予正面回應,他乃枭雄也,不論心動與否,都不會立刻表态的,起碼也要與沈落雁等智囊商議利弊之後,才能決定最後的策略。
此後,李密旋及帶着準備行刺王世充的衆多高手離開洛陽,而風蕭蕭也返回宋閥駐地,準備離城事宜。
這幾日下來,該離開洛陽城的勢力已走的差不多,隻待李密離遠,城中就徹底恢複了穩定,王世充獨霸洛陽的局面再無可動搖,佛門已完全無力回天。
唯一的些許隐患,就是仍龜縮于禁宮之中的獨孤閥,但因爲風蕭蕭給出了和平解決的辦法,使獨孤閥遲早自行離開,所以王世充也不會将獨孤閥迫上絕路,免得真逼得人家破釜沉舟,盡出全閥高手與他拼命。
終于,到離開的時候了……
太陽最後一道餘晖消失在西方的空際,洛陽城已是萬家燈火,江邊船泊停泊處,更像一條條燈龍般沿岸盤繞延綿。
風蕭蕭邁步登上了宋閥的帆船,目光緩緩轉動眺望,所及之處,是岸畔一艘全無燈火的桅船,甲闆角落處,幽靈般俏立着具有絕世姿容的美女婠婠。
白衣赤足,美的窒息,美的奪目,卻偏偏顯得迷迷蒙蒙的,予人一種燈火都照不透、照不亮的神秘意味。
她美目凄迷,玉容幽怨的迎上了風蕭蕭凝注來的視線,真似一位不忍心上人遠離的可憐女子。
風蕭蕭沖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意,輕輕的颌首,似在安慰。
但待他收回目光時,掠過了碼頭,神情微微一變,閃出些許不可思議的眼神,但旋即掩去,再次矚目凝視,少許才似有些失落的搖搖頭,暗道:“隻是個形态相似的女子罷了,我在想什麽呢!怎會是尚秀芳……”
宋玉緻好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沒好氣的道:“該走了。”顯然是發現風蕭蕭正十分無禮的盯着岸畔的一個女人看個不停。
風蕭蕭展露笑顔,道:“之所以邀三小姐随行,隻是擔心貴閥年輕一輩的情緒會影響到後面的合作而已,所以……”
宋玉緻闆起俏臉,毫不客氣的打斷道:“你有何資格插手到我宋家内部的事情裏?這是我自己的決定,與你全無關系。”
風蕭蕭輕笑道:“貴閥或許有意将你許給我,怎會與我無關呢?”
宋玉緻嬌軀微顫,有些底氣不足的微怒道:“你又胡言亂語什麽!我家……何時做下這種決定了。”
風蕭蕭潇灑的聳聳肩,道:“或許還是肯定,在于我,而不在于你呢!”
他微微一笑,掀簾進艙。
宋玉緻美眸中顯出一絲茫然,顯然清楚他說的全然無虛,心亂如麻。
而這時,船身震顫,帆升,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