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當答案真的落于他心頭的時候,仍是沉重壓抑的使他幾乎難以忍受。
血雨腥風明明已圍着他和徐子陵突然延展開來,他卻隻能眼睜睜的瞧着,根本無能爲力。
秋雖殘,冬卻未至,午時的陽光照在身上,并沒有産生一絲的溫暖,伴着由洛水吹來的絲絲涼風,更覺體寒心更寒。
寇仲都不知自己是怎麽辭别的宋玉緻,失魂落魄的挪步到了與徐子陵相約好的酒鋪前。
他于門側駐足片刻,終于緩過神,雙手揉了揉臉,整個人又變得幾乎像之前一般的精神奕奕了。
的确是很殘酷的結果,卻不能怨天尤人!
寇仲飛快将腦中紊亂的思緒理順,陡然發覺風蕭蕭并沒有真将他們逼上絕路,的的确确留出了一線生機!
這點發現,讓寇仲的心情頓時無比複雜。
因爲和往常一樣,他發現這一線生機,風蕭蕭根本早就留好了,讓他們别無選擇之下,隻能走上那條已經開好,卻前路迷蒙,濃霧重鎖的羊腸小道。
沒錯,他和徐子陵隻能選着繼續呆在風蕭蕭展開的羽翼之下!
否則隻要他們敢走出洛陽城,或是風蕭蕭有朝一日離開洛陽城,失去庇護的他倆,根本就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轉眼間就會被連綿不絕的風暴巨浪,擊成粉碎,然後被卷入無盡的深海。
明明是風蕭蕭一手造成的結果,一步步害得他們到了如今宛如四面楚歌、十面埋伏的境地,卻偏偏還要去求風蕭蕭照顧……真是無比諷刺!
寇仲垂首思索了一陣,猶豫着該不該向徐子陵和盤托出。
他知道自己這個好兄弟平常雖然顯得十分溫和,其實性子最是甯折不彎。如果讓他知道這一切,隻怕甯肯身死當場,也絕對不肯向風蕭蕭做出任何妥協的。
待寇仲拿定了主意,便再不遲疑的邁步進門。
這是間不大的酒鋪。隻有五六張小桌,雖然店面内外略顯破舊,卻打掃的十分幹淨,不過飯點才剛過,這裏也實在太冷清了。
陡然拿眼望去。竟然沒有一桌客人,連總是笑眯眯坐在破舊櫃台後的老闆,這會兒也無蹤影。
寇仲心中的警惕剛起,随着目光轉動,所有的警惕頓時結成了刺骨更刺心的冰針。
風蕭蕭悠閑的坐在最角落的小桌一側,右手中轉着個于此地絕不相襯的皎皎白玉杯,正微笑着瞧他。
徐子陵也往他望來,神情有些複雜,但面色還算平靜。
雙目一觸,寇仲與他心意相通。知道風蕭蕭此來起碼沒有惡意,于是笑嘻嘻的湊頭過去,道:“小侄在外面亂轉,就是怎麽都找不到風叔,沒想到風叔竟來自己來了。”
風蕭蕭似笑非笑的道:“其實我早看見你了,不過瞧你與宋家小姐攀談正歡,也就不好打擾,于是先來找子陵坐坐,喝幾杯酒。”說着左手還指了指裝滿了酒,于右手指間旋轉卻不見酒液灑出的玉杯。
寇仲心中一沉。掠過不安的陰影,但不及他細想,風蕭蕭便笑着繼續道:“師道兄臨行前曾來找過我,囑咐我千萬照顧好傅君瑜……”
一聽到“傅君瑜”三字。寇仲和徐子陵的目光再次相交對上,各自發現對方眼中無奈和苦笑。
寇仲知道,自己這把還沒下注,便注定輸慘了。
風蕭蕭明顯是搶先一步,将宋玉緻告訴他的事,也告訴了徐子陵。而徐子陵之所以還老老實實的坐在這兒,并未拂袖而走,也正是因爲傅君瑜。
他倆無論如何都不能眼睜睜的瞧着瑜姨遭難,否則不但無法向他們的娘傅君婥交待,也邁不過自己的良心。
風蕭蕭收斂笑容,輕聲道:“我答應師道兄,一定将傅君瑜毫發無損的送回高麗,隻是其中還有點礙難……”
寇仲心中罵道:“礙難你個大頭鬼,看你翻手爲雲覆手雨的在洛陽搞這麽一大通,偏偏連點泥水都沒沾到身上,還有什麽事能難到你這個老狐狸,不就是變着法支着我倆乖乖聽話嘛!”
不過他面上自然一副畢恭畢敬的老實模樣。
寇仲再會裝,也瞞不過風蕭蕭的眼睛,不過他并不以爲忤,依舊面如止水的道:“傅君瑜的下落,我就算知道也不能和你們說,我可不願招惹高麗的那位弈劍大師……沒人願意……”
寇仲知道他這是在暗示傅君瑜就在魔門手上,而魔門也不願真的惹出這位與甯道奇齊名的高麗武學宗師出山大開殺戒,所以傅君瑜的安全是有保障的。
風蕭蕭瞧寇仲了然的臉色,就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笑道:“我雖是魔門邪帝,但也不能平白無故的找什麽人要什麽人,總需有合适的理由和打動人的條件。”
徐子陵忍不住插口道:“你想讓我們做什麽就幹脆直說。”
風蕭蕭微笑道:“那啥,李世民剛剛離開了洛陽城……”
寇仲頓時打了個寒顫,急忙截話道:“風叔你不會是想讓我倆去刺殺他吧!”
風蕭蕭微微一怔,旋及哈哈大笑,少許才停住笑聲道:“我并沒有小看你們的意思,但如今李世民身邊高手彙聚,連我去了都讨不到什麽好的。”
開玩笑,于洛陽的大清洗可把佛門吓壞了,生怕魔門殺得紅了眼,順手把李世民也給幹掉了,于是甯道奇和四大聖僧中的兩位全到了李世民身邊,加上李閥本就高手如雲以及數量不少的親衛,足以讓魔門就算有心都無膽妄動。
寇仲琢磨着風蕭蕭話裏的意思。
李世民身邊竟然有足以讓風蕭蕭都十分在意的衆多高手?會是哪方的人呢?佛門或是慈航靜齋?
風蕭蕭盡飲手中杯酒,砸吧着嘴,似在嫌棄這酒難喝,然後才搖搖頭續道:“洛陽形勢至此已定,與李閥再無和平解決的可能,李世民這一回去,必會說服李閥上下領軍攻打洛陽,以掃清他們東進的道路。”
寇仲一個激靈,虎目透出神光,沉聲道:“風叔想讓我繼續替王世充賣命,對抗李閥的大軍?”
風蕭蕭點點頭,手掌一翻,玉杯就不知藏哪去了。
他笑吟吟的起身道:“就憑你在竟陵城時,以失主孤軍力抗杜伏威十倍于己大軍的本事,我相信守洛陽雄城也不在話下……”
他走出幾步,微微側身道:“我保證幾月之後,傅君瑜必會毫發無損的交到你倆手上。至于别的威脅……隻要你們人還在洛陽,王世充也不會對你倆的安危熟視無睹的,倒是可以不必過多擔憂。”
聲去,人離。
寇仲頹然坐到椅子上,頗有些垂頭喪氣的模樣,苦笑着嘟囔道:“我就知道,每次見到他,定沒啥好事。他算是把我倆給吃得死死的,不管是爲了瑜姨也好,還是爲了我的雄心壯志也好,洛陽我都是非守不可……隻是不論幹什麽都被他牽着鼻子走,真他/娘/的讓人灰心喪氣。”
徐子陵拿眼瞪着他,同樣苦笑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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