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身爲齋主的梵清惠都不能等閑視之,自我禁锢三月,以向佛門乃至武林白道給出交待,其實等若代師妃暄受過,以保證師妃暄對外的權威性不受動搖。
但所有的重擔,也因此全壓在了師妃暄的香肩上。
師妃暄在深感責任重大的同時,也深切體悟到了梵清惠的良苦用心,以及恰到好處的提點。
當初魔門祝玉妍追殺天下第一巧匠魯妙子時,與她現在所面臨的情況何等相似?慈航靜齋都因不能置天下安危而不顧,不得不袖手旁觀,任由魔門猖狂,以至一時間道消魔漲。
要知祝玉妍當時已是魔門領袖,邪道八大高手之首,如果慈航靜齋非要與她争鋒相對,其結果必是無法避免的展開佛魔大戰。
梵清惠并沒有選擇與祝玉妍正面對上,反而退讓一步,避開鋒芒,卻與旁處奇峰突起,徹底将嚣張的魔焰打消。
所謂避人鋒芒,揚己之長。梵清惠不單是在誇贊風蕭蕭,也是在教導師妃暄如何解開當下因風蕭蕭而起的困局。
當年對于祝玉妍,梵清惠選擇退而避之,但對于石之軒,卻選擇盡出高手,不遺餘力的追殺不休。
其原因,不單在于石之軒盜得佛門武學心法,犯下佛門大忌,更在于殺雞儆猴。
其一,石之軒在魔門中的身份夠高夠重,若能追得他上天入地,甚至捕殺,便足以讓魔門中任何人噤若寒蟬,也可在武林中重新豎起佛門威望。
其二,石之軒有心一統魔門,所以魔門諸派對他都是避而遠之,等若孤家寡人,根本沒人會出面助他。
與他相比,祝玉妍卻在魔門之中獨占鳌頭。被共推爲魔門第一人,能夠代表魔門行事。
這種情況下,石之軒雖然武功夠高,卻依然成了一顆好捏的軟柿子。
其中的過程一波三折。石之軒融合魔門佛門兩家之長,創出“不死印”心法,令他竟能在佛門四大高僧的圍攻之中,以及甯道奇的手上從容來去,根本沒人能奈何得了他。
于是慈航靜齋的上代傳人碧秀心做出了最大無畏的犧牲。不惜以身飼魔,甚至爲石之軒誕下一女,希望能徹底感化這位近百年來世間最邪惡的魔頭之一。
雖然碧秀心未能成功,甚至連她自己都因參悟不死印的緣故,心血耗盡而死,卻成功的使石之軒的心境生出破綻,終于再與甯道奇第三次交手時,重傷逃遁,從此不敢露面于明處。
最後的結果,證明梵清惠當初的決定是何等的英明。魔門果然因此魔焰頓熄,再不複往日猖狂的模樣。
而現在的風蕭蕭就像是當年的祝玉妍,擁有能夠使魔門不顧一切維護的身份和地位。
那麽誰像當年的石之軒呢?
師妃暄于靜室中沉吟良久,終于睜開閃着智慧光芒的美目,從香唇中逸出一句輕柔卻堅定無疑的名字:“風蕭蕭!”
風蕭蕭看似很像當年的祝玉妍,實則更像當年的石之軒。
雖然師妃暄還不清楚風蕭蕭是通過何種手段與謀略,将他與魔門的利益死死捆綁在了一起,令祝玉妍都不惜代價的支持他。
但有一點毋庸置疑,從風蕭蕭謀勢的布局來看,一統魔門必是他最終的目的之一。隻是他遠比石之軒表現得更加隐蔽而已。
與其說避他之鋒芒,不如說化他之鋒芒,分化的化!
隻要設法将風蕭蕭的目的,無可辯駁的宣之于外。他就變成了另一個石之軒,一樣的武功蓋世,一樣的謀略過人,一樣的被魔門避而遠之,其結果自然也會一般無二。
師妃暄輕輕垂首,低低喃道:“風雪……”
就算再怎麽分化魔門與風蕭蕭。都會不可避免的遇到風雪這個幾乎無解的難題。
她不但武功高到令佛道二門膽戰心驚,更收複了昔年向雨田的四名徒弟,“帝王谷”丁九重,“赤手教”周老歎,“媚惑宗”金環真,以及邪道八大高手之一“倒行逆施”尤鳥倦所創的“逆行派”!
如果風雪與風蕭蕭彙合,風蕭蕭頓時要高手有高手,要勢力有勢力,完全無懈可擊。
但誰也無法阻止風雪與風蕭蕭彙合!除了……他們自己!
師妃暄再次揚起俏臉,望向浮在窗外樹梢間的明月,白玉般的臉龐被清冷的月光照得熠生美輝,一對漆黑的美眸中閃着悲天憫人的光芒,溫柔卻堅定的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不唯入地獄,且常住地獄,不惟常住地獄,而且莊嚴地獄。”
她輕輕閉目,緩緩合十,似在爲己請禱,又似在爲蒼生祈福。
貼身的儒衫顯出修長優美且挺直的身形,仿佛凝注着無匹的勇氣,集天地靈秀所聚集的絕世容顔在射進室内的月光映襯下,更顯得無比的莊嚴肅穆。
室内的孤燈,室外的風,連輕輕灑下的月光,竟好似都這一刻沉重的停滞下來。
……
風蕭蕭恰巧打了個噴嚏,揉着鼻子從床上坐起身來,疑惑的望向被風刮得微晃的窗戶,自言自語道:“月冷風寒,秋過冬至,北邊的冬天的确比南邊來的更早一些呢!”
他緩緩走到窗前,仰頭矚目,輕歎道:“同一輪明月,不同的人看,相同的思念,不盡相同的遺憾……風來了,雪還會遠嗎?”
……
不同于風蕭蕭還饒有興緻的傷春悲秋,寇仲、徐子陵和跋鋒寒卻各自驚魂不定,好不容易才舒平了氣息。
寇仲勉強笑道:“看來昨晚的戒嚴令确是由王世充頒下的。這家夥不知怎麽忽然這麽有膽子了,竟好似完全不在意風叔的警告。”
跋鋒寒默然不語,聽若不聞。
至破開敵圍,由洛水中逃出生天後,他便似滿懷心事,不愛說話。
徐子陵壓低聲音道:“我猜到一個可能性,可解釋王世充爲何忽然膽大包天。”
寇仲忙把大頭湊過去,道:“快說!”
徐子陵歎道:“王世充可能是應李小子的要求這麽做的。”他面色忽地微變,向寇仲和跋鋒寒使了個眼色。
跋鋒寒還是那副神思不屬的模樣,寇仲回了個知道的眼色,手已摸上了刀柄。
一聲嬌笑自破宅的屋外傳來,沈落雁俏生生的推開屋門,笑吟吟的道:“子陵猜的沒錯!正是如此呢!”
寇仲和徐子陵暗自警惕她,不過于面上寇仲仿佛毫不在乎,舉止仍是大大咧咧,徐子陵亦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悠閑模樣,像是毫不在意這位天下聞名的“蛇蠍美人兒”。
沈落雁自然瞧得出兩人内在的戒備,輕笑着踱步進屋,道:“所以,你倆臭小子願不願意與奴家合夥兒,好好的坑李世民、王世充一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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