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料到柳執事那路人馬或許出問題之後,商秀珣就開始盤算如何突圍了,枯守待援并不是她的風格。
就算陶叔盛沒有被揭破身份,她一樣會設法說動風蕭蕭,并讓有内奸嫌疑的人以監視風蕭蕭的名義,與他一同出去。
風蕭蕭轉動着念頭,暗忖商秀珣這手金蟬脫殼肯定不會這麽簡單,聯想到這裏或有魯妙子設計的暗道,八成是待他殺出之後,再由馥大姐扮作商秀珣帶人突圍,如此定會引走一大半賊寇,最後商秀珣或許會穿過密道,從另一邊逃走。
此計策妙就妙在夜色朦胧中,誰也辨不清商秀珣的真正位置,但就怕有内奸作祟,所以商秀珣一定要支走身邊所有可能的内奸,方才大有機會逃出生天。
隻是這樣一來,犧牲實在太大,前兩批人幾無生路,甚至會被擒受辱,若非内陷絕境,外無援兵,商秀珣肯定不忍施行。
商秀珣不知道風蕭蕭已将她的心思猜的八九不離十,暗裏仍是很猶豫,身邊都是牧場老人,馥大姐更是她的心腹侍婢,彼此間情同姐妹,要不是實在沒辦法,她怎狠得下心?
當風蕭蕭提醒她注意柳執事或許來不了的時候,她心底便開始盤算這個計劃,當風蕭蕭揪出陶叔盛的時候,她才真正下定了決心。
原因她自己也說了,如果陶執事是内奸,未必不會有第二個内奸,如今想來,她和李秀甯不是可能。而是肯定都中了别人的圈套。
她不在堡内,李秀甯自然安全堪憂,但飛馬牧場的安全豈非是更加堪憂?
商秀珣身爲場主,身上負擔的并不隻是身邊餘下十幾人的性命榮辱。更有飛馬牧場商、梁、柳、陶、吳、許、駱等各族,以及經過百多年繁衍下的無數百姓。
作爲一場之主,在享受最高的權利之外,犧牲也無處不在!
商秀珣年幼當權,但直到今夜此時。才知道什麽叫真正的殘酷,遠超于殺人或被殺的殘酷……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但一定要撐下去。
風蕭蕭很用心的觀察着商秀珣的表情,見她微散的目光重新聚攏,便知她已真正下定了決心,當下應道:“既然場主發話,風某這便去了,場主保重。”
商秀珣叫住他道:“你單一人或許力有未逮,我讓駱方帶上四人陪你一同,記住!萬不可戀戰。且戰且退,此戰後不論生死,我都許你飛馬牧場副執事的身份。”
如果風蕭蕭真是李閥的人,此時隻怕會燒得熱血沸騰,因爲商秀珣暗裏的意思很明顯,他哪怕戰死了,此前的種種商秀珣都不會再行追究,并且會将這份情記在李閥的頭上。
風蕭蕭卻不免吃了一驚,他既猜出商秀珣的計劃,自然也清楚這時商秀珣派誰到他身邊。那麽這人就最有内奸的嫌疑……竟是駱方?
有此番經曆,風蕭蕭已毫不懷疑商秀珣的智慧和眼光,她既這麽認爲,那麽就一定有原因!
商秀珣已拉住駱方。低聲吩咐,在風蕭蕭面前,她自然不可能将話完全挑明,但亦說得足夠清楚,除了許諾重賞之外,便是隐有讓駱方監視風蕭蕭之意。
有了如此借口。駱方也不會認爲自己已被商秀珣懷疑,鄭重的行禮之後,點出四名牧場戰士,一臉慷慨決然,來到立于門旁的風蕭蕭身邊。
風蕭蕭和駱方是老熟人了,當初便是靠他引薦而進的飛馬牧場,更是被他托付馥大姐照顧,或許正是因爲如此,才讓商秀珣覺得他有内奸嫌疑。
如此一想,風蕭蕭稍心安了許多,他其實是個很念情面的人,别人待他好,他就待别人好,絕不會恩将仇。
所以他極不希望駱方真是内奸,否則不但爲了師祖的托囑,也爲了讓李閥無法插手飛馬牧場,他非殺駱方不可!
可惜風蕭蕭的希望很快就被打破了……
殺出屋後,很奇怪的并沒有遇上太多的險阻,更無臆想中的高手圍攻,根本沒人能接下風蕭蕭随手一劍。
風蕭蕭随意掃了幾眼,便發覺留在此地的賊寇像是全是向霸天的手下。
曹應龍、毛燥、房見鼎,連同他們麾下的流寇好似全都不見了。
風蕭蕭百思不得其解,究竟出了什麽事情,才讓衆流寇放棄商秀珣這條大魚,而且還如此謹慎的暗中逃走呢?
不過既然流寇主力已逃,風蕭蕭頓時轉向,準備重新殺進去,再與商秀珣彙合。
留在此處的賊寇仍多,但與四寇齊聚相比,危險大降,雖然以商秀珣身邊的實力,想要逃出亦難,但有風蕭蕭在旁護衛,卻是有把握能強行沖出,而不必弄什麽壁虎斷尾的計劃了。
駱方一直都默不吭聲,埋頭猛沖,但風蕭蕭剛一轉向,他便靠到風蕭蕭身旁,喝道:“爲何回轉?我得到的命令是沖出十裏燃放訊号,現在還不足五裏。”
風蕭蕭望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駱方是個十分機靈的年輕人,絕非死守命令之人,更不會瞧不出當前的形勢,已無需讓商秀珣犧牲身邊的下屬,除非……他希望商秀珣如此做。
一旦這些牧場的老人死光了,他不就離牧場的權利中心、離場主商秀珣,更進一步了麽?
商秀珣的計策,隻能保證讓她自己帶着寥寥幾人安然逃出,其他人會因爲人手太少的緣故,遲早被圍攻緻死,尤其馥大姐因扮演商秀珣的關系,更會成爲衆矢之的。
駱方與馥大姐不是戀人關系麽?
風蕭蕭以嶄新的眼光打量着駱方,手中的“飛鳳”亦停了下來,腥血順着劍身流落劍尖,濺在月光照亮的草面上,像是綻放開了幾朵鮮紅的花,有種殘酷而神秘的美。
駱方不但是個年輕人,而且是個十分英俊的年輕人,眼中仿佛永遠帶着和曦的笑意,讓人一見之下,就不免心生好感,但這時閃在他眼中的,絕沒有一絲的笑意,簡直和在草面上綻放的血花一樣的神秘,也一樣的殘酷。
他緩緩橫起劍,道:“你是不是想違抗場主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