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風蕭蕭亦發覺,并不像是寇仲的刀法真到了這種程度,十有八九是來自他手中那柄刀的威能,這柄刀簡直就像“碧血照丹青”一樣,能發揮出遠超使用者本身功力的威力。
甚至連此刀發出的黃芒,都與被“天一神水”洗過的“碧血照丹青”那麽相像似,明顯是同一層次的神兵。
深知“碧血照丹青”威力的風蕭蕭,若無神兵在手,都不願硬接此刀。
如今這段刀鋒所指,正是婠婠那最纖細優美的頸項。
風蕭蕭毫不懷疑,隻要還是個人,就不可能不被這一刀削掉腦袋。
可婠婠仿佛就是不明白這個最簡單的道理,閉着眼睛的絕美臉龐依舊泛着令人心顫的誘人光澤,卻無一絲一毫的動容。
她真的昏迷了麽?或是死了?
“道心魔種大法”視萬物爲波動,是以風蕭蕭能明顯感覺到這美人身上有股詭秘且晦暗的生機,其幅度之穩定有力,比之獨孤鳳都不遑多讓……僅憑這點,風蕭蕭就能确定,這女人的武功絕不會在獨孤風之下,她自然沒有死……死人是不會有任何生機的。
若此女并未昏迷,那麽她心性之堅韌,肯定還要在獨孤鳳之上,甚至連風蕭蕭都甘拜下風。
因爲他相信自己絕不可能在神兵及頸,下一刻便會掉腦袋的時候,還能保持鎮定。
面對森嚴肅殺刀氣,旦梅蒼白的容顔首次露出驚愕神色,厲叱道:“你是否不管此女性命了!”
她終于收手,扯回了被她當作兵刃的婠婠。
這一下,風蕭蕭也瞧出來了。旦梅還是有所顧忌,并不肯真讓婠婠去死,也能怪婠婠能夠毫不在意。
寇仲卻知道自己賭對了,這美的好似精靈般的美女婠婠。果然與陰癸派大有關系,絕非被擄的人質那麽簡單。
他長笑道:“正是如此。”黃芒化作長虹,每一刀取得都是旦梅橫抱手上的婠婠。
旦梅終于臉色微變,往後飄飛。
寇仲自然不肯放過她,如影附形。流星趕月般追過去,黃芒當頭劈下,動作快逾電閃,同時刀風如山,淩厲無比。
旦梅氣得雙目兇光畢露,騰身而起,金色繡裙底下一對纖足車輪般連環疾踢,擋架着寇仲有如暴雨狂濤的刀勢。
徐子陵若是此刻出手,定能對旦梅取得勝機,但他卻并未有所動作。一雙極爲有神眼睛,正炯炯的盯着風蕭蕭,蓄勢待發。
風蕭蕭好整以暇的抱負雙手,看也不看他,目光須臾不離婠婠的身體,像是想看透這具動人肉體裏,究竟隐藏着什麽秘密。
倒是獨孤鳳向着寇仲瞧個不停,現下一戰,讓她對這個原本瞧不上演的小混混,有了新的感觀。尤其是寇仲威猛神态,淩厲無俦的刀法,看得她美目如星閃。
寇仲雖大占上風,可心中的危機感越盛。他無法無視一旁虎視眈眈的風蕭蕭,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讓他不敢全力擊敗旦梅,又不敢讓旦梅得隙逃走,陷入進退兩難之境。
旦梅畢竟是陰癸派的長老之一,武功高得驚人。若非雙手抱着婠婠,隻能以雙腳禦敵,哪輪得到寇仲大發神威?
所以寇仲身負壓力大的驚人,完全沒法子能将旦梅逼得與風蕭蕭動手。
旦梅不愧出身魔門,真是絕決的驚人,見如此下去勢必落敗,竟真的将婠婠一抛,直扔向寇仲的刀鋒,自己卻趁勢而退,豬呢比蓄勢反擊。
這一幕讓風蕭蕭瞧得眼光爆亮,一瞬不瞬的盯着婠婠絕美的容顔。
剛才還可以說她不擔心旦梅會真的害死她,所以有恃無恐,如今旦梅卻已将她脫手,是生是死就真的難說了。
不出風蕭蕭的意料,婠婠果然還是沒有絲毫的反應,真像昏迷不醒一般。
寇仲看似刀刀狠辣,事實上卻是招招留有餘地,見婠婠飛來,連忙收刀,左掌拂在婠婠身上,自己則往後翻開。
徐子陵根本沒望向場中,但不知爲何,竟對形勢把握的恰到好處,突然出手。
風蕭蕭目光蓦然而轉,心道:“徐子陵這小子定有一種和我相似的靈敏靈覺,否則不可能明明沒去看,卻能抓住這等微妙的時機……長生訣,果然厲害。”
徐子陵快逾電光石火般掠往旦梅,全力出擊,一點都不留情。
剎那間兩人交換了十多招拳腳。
旦梅不但失了銳氣,早先已被寇仲劈得血氣翻騰,此時那抵得住兩人的車輪戰術,給徐子陵觑隙一掌切在她左肩處,登時口噴鮮血,跄踉橫跌。
她也是了得,借勢一聲厲叱,落荒逃走,越過小河,沒入對岸林木深處。
寇仲來到徐子陵旁,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到風蕭蕭的身上,戒備非常。
風蕭蕭翻身下馬,撐劍站定,笑道:“若非手腳頭便,我定要給你倆小子拍手叫好。”
寇徐二人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他左手撐着的“飛鳳”上,相視一眼,心神稍微放松了一些,不過瞧向一旁的獨孤鳳,又變得緊張起來。
不過兩人久混街頭,是真真混不吝的人物,心下雖慌,面上卻不顯。
寇仲就笑嘻嘻的抱了抱拳,道:“小侄二人給風叔請安了。”還真的躬了躬身子,模樣要多陳懇有多陳懇。
徐子陵的臉皮稍薄一些,倒沒像他這個好兄弟一般的沒皮沒臉,目中的戒備之色并未減少。
風蕭蕭随意的擺了擺手,笑道:“我原先是打過你倆的主意,不過今非昔比,此前之事,我既往不咎,希望你二人也不要懷恨在心。”
寇仲和徐子陵一聽他如陳懇直言,大感詫異,相視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中的疑惑。
風蕭蕭道:“你們也該知曉,我并沒有食言,的确托人将你們娘安全的送回高麗,就憑這點。你倆也該承我的情,是不是?”
寇徐二人隻能應是,心下同時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二人出身市井,深知便宜莫占的道理。風蕭蕭越是無故示好,兩人便越是警惕在心,不過風蕭蕭既然如此說,便意味着起碼現在不會對他們出手了,總算是一件幸事。
畢竟風蕭蕭的确信守諾言,無論如何都将傅君婥安全送回了高麗,十分的講信用,這讓寇徐二人從不懷疑他說的話。
風蕭蕭怎麽會看不透他們心中所想,但也沒有繼續解釋,因爲他知道越解釋越會起反效果。隻道:“既然恩怨相泯,你倆還不快準備車架,難道看不見本叔腿腳不便,騎不得馬嘛!”
他就是騎馬來的,怎會騎不了馬?雖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但寇徐二人也沒敢反駁,各自苦笑一聲,去将騾車拖來。
雖然信不過風蕭蕭,不知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他倆自認就算風蕭蕭腿腳不便,也不是他倆所能抗衡的,更何況還有一個明顯武功高他們許多的獨孤鳳在側,讓兩人完全斷了逃走的心思。
車前的騾子已然被旦梅拍死。但風蕭蕭讓出了自己的馬,套在了騾車上,獨孤鳳變成了馬夫,寇徐二人共乘獨孤鳳騎來的馬。
至于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仙子般的婠婠,被風蕭蕭拎到了車上,好一陣研究。
寇徐二人大感意外。沒想到風蕭蕭真的沒有針對他們的意思,連馬都讓了出來,任由兩人或進或遠,像是毫不在意他們會不會趁機逃走。
也正是因爲如此,寇徐二人被勾起了好奇心,真想看看風蕭蕭究竟想做什麽了。
這騾車是個闆車,除了兩邊有扶手,并沒有車頂,所以他們瞧得清清楚楚,風蕭蕭隻按了一下婠婠的小腹,便閉目打坐,再無甚動作,根本沒有搭理他們。
寇徐二人相互使着眼色,暗道:“難道他不止傷了腿,其實還受了很重的内傷不成?不然怎麽這麽好說話?”
不過想歸想,若無把握,他倆還真不敢去試試風蕭蕭是不是受了重傷。
風蕭蕭自然沒空管他們,因爲他發現了遠比兩人更合适的鼎爐人選……就是婠婠了。
風蕭蕭修得是道心,修煉魔門功法的婠婠自然是最适合的爐鼎,而且從剛才可知,這女人意志堅定,生死一瞬都能面不改色,應該也能抗得住精神變異的劇烈反噬。
風蕭蕭身爲道心,會将自身一切負面的意識,全部灌注向魔種,否則正負無法相融,會産生極其劇烈的影響,絕對緻命!
風蕭蕭曾數次入魔,差點萬劫不複,就是因當時他和風雪的功力都未到能跨世聯系的程度,風蕭蕭便承受了來源于自身精神的最大反噬,而身爲魔種的風雪根本無法分擔,隻能保留他最後一絲清明與意識,主要還需風蕭蕭自己挺過來。
而魔種的境況,則與道心恰恰相反。
如此下去,道心會入道得越發純粹,而魔種亦會入魔得越發徹底,直到平衡,最後相争相融,便至圓滿。
但其中有個大關隘,道心的意志必須經得起魔種的反噬,而做爲魔種則更加危險,不但要承受道心所傳來負面意識影響,還要對抗自身的精神異變,所以對鼎爐的資質和意志要求極高。
沒見那般驚才絕豔的向雨田,爲求一合适的鼎爐,不惜費盡心機麽?
隻是婠婠的境況極爲奇怪,讓風蕭蕭有種無處下手的感覺。
婠婠現在的情形與當初的傅君婥十分相像,不過傅君婥是身受重傷,不得已施用秘法,陷入龜息狀态,以保存生機,但婠婠并未受傷,體内情況詭秘的連風蕭蕭都暗暗咋舌!
他自輸入一小股的内力莫名其妙的消失之後,便再不敢輕易探查婠婠體内的情況,更不敢探入精神,播下魔種。
除此之外,風蕭蕭還發現婠婠體内并沒有一絲一毫的内力或真氣,更不存在精元,讓風蕭蕭連“北冥神功”都沒法施用,這種古怪模樣,簡直比不會武功的人還不會武功……
就算是普通人,精元還是會有的,尤其是年輕人,精元十分蓬勃,并未像耄耋老者那般散盡,總會不由自主的氤氲出一些先天真氣,除了死人,從無例外。
但風蕭蕭十分肯定,婠婠絕對沒死,而且擁有意識,隻是裝作昏迷不醒。
隻看她泛着誘人光澤的冰肌,就知道她遠比活人還顯得生機勃勃,而無意識的人絕對會對他的内力産生反應,這是人體的本能,隻有有意識的人才能有意識的控制住自己,不作出任何反應。
風蕭蕭從沉思中回神,又向她瞧了幾眼,差點沒敢再看。
婠婠的秀發像瀑布般往四方傾瀉,襯着她在月照下美豔無倫的玉臉朱唇,隻怕苦修多年的高僧亦要爲她動凡心。
身上肌膚的驚人彈力和誘人的體香,仿佛還留在風蕭蕭的掌心,使他一陣心猿意馬。
風蕭蕭趕忙收攝心神,垂目想道:“剛才我心神凝聚時還沒有如此強烈的感覺,稍一放松便差點不能自控……雖然這女子美豔驚人,但也不可能動搖我心至此,應該是一種極爲厲害的媚功。”
他忽然想到風雪讓獨孤鳳帶的話裏,有一句讓他小心女色惑魂之術,莫非就是指這個婠婠麽?
風蕭蕭忽然有了主意,蓦地睜開眼,目光極不懷好意的掃向共乘一馬的寇仲和徐子陵,招手道:“你倆過來看看,這姑娘出什麽事了?我不善替人療傷,怎麽也治不好她……”
寇仲和徐子陵早就出手救治過婠婠,知道這女人如今的情況詭秘非常,十分不妥。
隻是兩人畢竟心地善良,假若最後證實婠婠隻是個給曲傲以奇異手法封閉了穴道的可憐女子,卻因他們不理會而死,隻怕一輩子都會陷入自責,所以雖然心中懷疑,但仍不肯輕易放棄。
不過,自旦梅出現後的一番表現,兩人便已認定婠婠乃陰癸派妖女,見風蕭蕭接手,都在心底舒了口氣,再大的麻煩,也變成了風蕭蕭的麻煩,與他們無關了。
沒想到風蕭蕭反手一推,又将這事推到了他倆的身上。(~^~)
PS: 感謝書友“淺憶那一抹離殇”打賞588,連續重賞,俺真是感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