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木大師微微一笑,合十喧了聲佛号。
堂外已起了怒斥與呼喊,顯然是李淵的衛士正在拿人,
李淵安坐于堂,絲毫沒有打算出去看看究竟,甚至悠然的舉起茶盅,向荒木大師虛虛示意,然後呷了口茶。
外面都是李閥精心培養的衛士,人人武功高強得異乎尋常,還擅長軍陣配合,等閑江湖好手也寸步難行,又有歐陽希夷這等武林名宿壓陣,足以攔下任何高手。
何況大東寺乃佛門重地,本就高手如雲,寺内八大護法帶着二百多名武功出衆的僧兵,可保萬無一失。
氣勁聲越發激烈,而且越離越近,卻沒有絲毫的慘叫聲,李淵的眉頭終于微微跳了跳,覺得十分蹊跷。
就在這時,不知誰在外面叫道:“佛門靜地,唯度有緣!”
齊刷刷的袖袍破空聲四面響起。
荒木大師終于動容,他聽出這是寺中一名護法的聲音,代表着結陣迎敵。
竟是什麽樣的高手來襲,能這麽快突破李淵衛士的封鎖?
堂外震聲蓦然大作,如同雪山絕頂的酷冷之風,尖銳呼嘯,像似萬千重棒一起揮動。
“不好!”李淵再也坐不住了。
能讓大東寺的僧人出手,說明他的衆多衛士已經崩潰,再無還手之力,否則大東寺不會越俎代庖,掃他面子。
緊阖的大堂正門忽然從裏往外被推開,李淵大步邁出,往外一望,登時瞪得眼眶幾乎爆裂。
宏偉祥和的大東寺已變成了一座修羅場,從院牆到回廊足有百步之遙,前五十步的青磚地上,橫七豎八的倒滿了人。全是李閥的衛士,個個仰面朝天,頭後腳前,雙眼大睜。好似死不瞑目,鐵青的臉色伴着額間一道浸血的縫隙,模樣更顯恐怖猙獰。
親衛損失慘重,李淵自然怒不可遏,但心中的驚恐愈甚。難怪隻有勁風呼嘯,卻聽不見絲毫慘叫……一劍入腦,即刻死亡,自然發不出任何聲響。
後五十步的青磚地上,百多位灰袍僧衆正結成圈陣,人手一柄金光燦燦的降魔杵進退有度的翻騰揮動,帶起沉重的風嘯,顯然每一柄降魔杵都是由銅所鑄,分量極是不輕,尋常人别說揮動。就連擡起都難。
李淵睜目張望,隻見冬日暖陽下,人影重重,金線成片,奪目晃眼、最中間依稀可見歐陽希夷白發勁飛,舞着風雷般的劍氣,正與幾名藍袍的光頭和尚圍攻一道不住左右騰挪,幾乎看不清身材樣貌的缥缈青影。
這道青影周身不時爆起一道寒意透骨的劍芒,驚鴻般的迅捷,璀璨輝煌之極。壓得天日無光、連無數降魔杵劃出的燦燦金光都一時黯淡失色。
而每劍芒每一次閃過,歐陽希夷連同那幾名藍袍和尚都會大退一步,周圍僧衆的圈陣也會身不由己的往後挪動一大片,最外層的灰袍僧衆離站在貴賓堂門前的李淵已不到十步。
李淵瞧得目瞪口呆。失聲道:“風蕭蕭!”
青影朗聲笑道:“正是風某!”
随着他的話音,歐陽希夷突然噴出口鮮血,仰天暴退,連撞開三層灰袍僧人,方才落地,撐劍而立。
那幾名藍袍和尚齊聲怒喝。揮杖馳擊,從四面八方擊向風蕭蕭周身要害。
風蕭蕭重哼一聲,又是一劍揮出,凝霜般的長劍像是分出了數道宛如實質的幻影,各自劃出一條仿佛星辰般晦澀的軌迹,剛好截住了襲來的每一柄金光燦燦的銅杵。
幾名藍袍和尚大都踉跄而退,隻有一人身子晃了晃,腳步未移,但依然雙膀酸麻,胸口發悶,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氣,但無論如何,他們畢竟使風蕭蕭失了趁機擊殺歐陽希夷的機會。
激鬥的修羅場,終于有了片刻的甯靜。
荒木大師這時也步出貴賓堂,眼見被歐陽希夷撞開的灰衣僧個個筋斷骨折,慘不堪言,還有一僧的腦袋轉着一個活人絕對轉不出的角度,顯然被巨力拗斷了脖子,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低喧一聲佛号,道:“風施主好毒辣的手段,好缜密的思慮。”
風蕭蕭輕輕抖了抖劍尖,笑道:“我就知道李淵不會無緣無故的找我麻煩,隻是風某勢單影孤,騰不出手來追查,不如虛招避走,再來回馬一槍,哼!果然有幕後黑手。”
他能找到大東寺其實也很偶然,之前就聽池生春提及城郊出了件大事,事關佛門,他早就打定主意抽空來巡查一番。
後來得獨孤鳳言語不清的傳信,他知道風雪遇上了上強敵,卻無法确定是何強敵,于是巡查之心更甚,畢竟知彼知己方能百戰百勝。
但是長安城裏已是寸步難行,在李閥戒備深嚴的監控下,他武功再高也不可能盡瞞其耳目,肯定什麽都查不出來,幹脆老老實實出城。
李淵果然放松了警惕,畢竟風蕭蕭上的是關中劍派的船,有什麽動靜,總該會有消息傳來,于是這才出城,尋荒木大師問計。
他絕對想不到風蕭蕭如此的不折手段,竟不顧關中劍派助他出城的情誼,擒住了全船的人,而後駕着一方快舟,火速回轉,到了長安城郊查訪,讓李淵連一點消息都沒收到。
長安城郊的佛寺有不少,僅憑風蕭蕭本來很難找到頭緒和線索,但李淵帶着大批衛士,自然不可能做到悄無聲息,風蕭蕭正是打聽到此點,才能尾随追來,終于聽到李淵親口承認是梵齋主讓他先除去自己。
佛門、李閥、慈航靜齋,自此終于聯系到了一起,也知道了他們下一步的目标,一是師妃暄持和氏璧于洛陽,目的不明;二是穩定李閥三子之間的勢力平衡,聯想到石之軒透露的消息,八成是與魔門達成了什麽默契。
目标,也是軟肋,風蕭蕭此番無辜被圍攻,和慈航靜齋又有舊怨,自然不肯善罷甘休,慈航靜齋想做的事,他一定要破壞,不然心頭之恨何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