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恰相反。”石之軒微笑道:“包括我在内,聖門中的大部分人對此事都是樂觀其成,否則慈航靜齋也沒這麽容易成行。聖門與慈航靜齋纏鬥好幾百年,絕不是好捏的柿子。”
至于聖門爲什麽樂觀其成,石之軒當然不會說,風蕭蕭也不會傻到去問,不過他亦能猜到些原因,冷笑道:“我明白了,慈航靜齋支持李世民,聖門則支持李元吉。”
“邪帝傳人果然厲害!”石之軒哈哈一笑,道:“雖不中,亦不遠。”
風蕭蕭陷入沉默。
聽石之軒的口風,魔門應該不止是支持李元吉,應該還支持李建成,畢竟李建成才是李閥嫡長子,李世民不過是老二,在情在理都輪不到李世民繼承李閥。
魔門也正是看到這一點,才放任慈航靜齋支持李閥奪得天下,打得無非是事成後摘桃子的目的。
想到這裏,風蕭蕭露出一抹微笑,平心靜氣的道:“邪王好意提醒,這情我領,不過李元吉挑釁于我,該當受罰,若十日内沒有我想要的結果,風某隻得親自上門讨回面子。”
石之軒淡淡道:“好。”
正如日中天的李閥三公子,在他二人嘴裏竟是這般的微不足道,倒像是個蝼蟻般的小人物,說教訓就教訓了。
風蕭蕭道:“既然邪王作保,今日就此作罷。”
石之軒悠悠道:“兄弟阋牆,同門相伐,變生肘腋,世間之事,往往不盡相同,你好自爲之。”身形詭異一閃,恍逝于街角。來時無聲無息,去時亦然。
一語雙關的隐晦提醒,這正石之軒最高明的地方,他好似在說李閥三子兄弟阋牆。實則暗指風雪與風蕭蕭同門相伐。
風蕭蕭既然能找來長安,又張羅人手幫他四處查訪,放在不明白的人眼裏,或許還弄不清風蕭蕭究竟打算做什麽,但在石之軒的眼裏。根本是一清二楚……就是爲了找到風雪!
聽到石之軒這句好似意有所指的話,風蕭蕭果然陷入沉思。
兄弟阋牆,自然是說李閥三子,但“同門相伐”和“變生肘腋”又是指什麽?
像石之軒這樣的人,絕不會跑來說廢話的,最後一句“你好自爲之”,又是什麽意思?是提醒,還是威脅?
石之軒的确智慧通天,不動聲色就下了套子,還不惹人懷疑。他卻料錯了風雪和風蕭蕭之間的關系。
如果風蕭蕭心中确有同門相伐之意,又被他這麽一提,自然會恍然大悟,立時聯想到風雪,那麽“變生肘腋”和“好自爲之”也就很好理解了,無非是小心風雪來襲的意思。
但偏偏風蕭蕭絕無此想法,自然想不明白這句聽起來雲山霧罩的話,隻能暫時記在心裏。
縮在街角的趙三,死死地埋下頭,渾身劇抖。
趙三雖是個混子。卻不是個笨蛋,雖然不知道慈航靜齋是什麽東西,但光“聖門”二字,就足夠讓他死上一百次了。
他好歹也在街面上混了這麽久。自然知道隻有魔門中人才會自稱“聖門”,而魔門既然被人稱作魔門,自然不會舍不得殺人滅口,人家連李閥三公子都不在乎,何況他這麽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石之軒從突然出現,到突然離開。都沒往趙三瞧上哪怕一眼,這人不配他關注,也不配他出手。
在他眼中,這人已是個死人,聽了這麽多秘密,風蕭蕭絕不會讓他活着麽。
要知魔門有一不成文的規矩,就是絕不能向魔門外的人透露任何有關魔門的事,如果洩露出去,卻不将所聞之人殺光,等若背叛魔門,與整個魔門爲敵。
石之軒以爲風蕭蕭既是聖帝傳人,手持聖帝舍利,等若聖極宗當代宗主,又一口一個聖門的叫着,不會不知道這條規矩。
但風蕭蕭雖然學得是“道心種魔大法”,卻跟邪帝向雨田的關系并不深,也不會當自己是魔門中人,更不會知道這條規矩,就算知道了,以他的性格,八成也不會在乎。
所以風蕭蕭隻淡淡地向趙三囑咐了幾句,讓他不可亂說話,便領着他回去了。
趙三提心吊膽的走了一路,直到回房躺下,都沒能止住自己發顫的雙腿,甚至抱着往日喜愛得不行的小妾,他都沒能硬得起來,惱怒的将這女人趕走後,左思右想了一陣,終于偷偷出了門,直奔李元吉府邸。
門閥勢力通天之大,在普通人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趙三又沒見過多少世面,隻知道魔門很殘忍可怕,卻不知道究竟有多可怕,恐懼之下,心中不免起了盤算。
有人将要對李元吉不利!這個消息或許能成爲他的進身之階,也隻有李閥的三公子,才能保他不死,說不定飛黃騰達也指日可待。
他卻沒想到,他好不容易進了三公子的府上,李元吉也的确緊急召見了他,在聽到他小心翼翼的一番講訴後,等待他的卻不是賞賜和誇獎,而是一柄立刻抹過脖子的利刃!
一聽到“邪王”和“邪帝”兩個稱号,李元吉差點當場抽風,他沒料到他原本看不上眼的風蕭蕭竟有這麽深得來曆和地位,能夠讓邪王石之軒許諾對付他。
至于慈航靜齋和魔門分别支持誰,倒是小事一件了,對他來說,還算不得什麽秘密,但絕不能傳揚出去,尤其不能讓他爹李淵知道。
慈航靜齋和魔門支持的是李淵的兒子們,李淵未必不清楚,但這層窗戶紙,誰也不敢捅破,李元吉也不敢,所以趙三隻能去死。
可憐的小人物就是小人物,眼界決定了他的命運,若是趙三好好跟着風蕭蕭,以風蕭蕭護短的性格,就算瞧不上他。好歹也會看在稍有助力的份上,給他留些勢力和地盤,總比橫死當場好得多。
不過這個小人物攪起的波瀾,卻差點沖破了天!
邪王石之軒威名太甚。李元吉雖然爲人狂妄,但還有邊,知道些天高地厚,清楚單憑着自己的力量,面對兇名赫赫的邪王根本不夠看。于是連夜去找他爹李淵哭訴。
李淵自然勃然大怒,不過他好歹是一閥之主,沒有沖動的下令大搜全城,反而輕描淡寫的安慰了李元吉幾句,然後派了一營親衛跟着李元吉回府,護衛他的安全。
李元吉拉下面子哭鬧了半天,沒想到隻落得個這麽結果,心中自然不忿,但也不敢多說,悻悻然的走了。
他剛一離開。李淵就沉下了臉,親筆寫了封信,讓人連夜送到了長安郊外的玉鶴庵……
以梵清慧無上的定力,拿着這封信,也覺得十分燙手。
如今正是與李閥合作的關鍵時候,決不允許有一絲一毫的差錯,但李淵得這封信無疑是一封通牒,慈航靜齋無論如何要做出恰當的反應,不然合作關系才剛剛開始,就會産生無法彌補的裂痕。
可是石之軒是那麽好對付的麽?
那日風雪突圍。石之軒就曾經現身,慈航靜齋怎麽會不知他人就在長安?
按照正邪勢不兩立的觀點,慈航靜齋身爲白道領袖,應該早就掘地三尺的去搜捕石之軒了。
但石之軒是什麽人?慈航靜齋要是拿他有辦法。就不會讓上一代最傑出的女弟子以身伺魔了,結果不但賠上清白的名譽和聖潔的身子,甚至還犧牲了自己的性命,也不過讓石之軒的境界産生了一點破綻而已。
更何況,沒有魔,哪有佛?
養寇自重的道理。雖然不能明說,但梵清慧心裏是怎麽想的,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梵清慧幽幽的歎了一聲,叫進了一名弟子,以悲天憫人的語調緩緩道:“一統契機初現,萬民苦難将過,所以洛陽的事情不能被耽擱,長安的平衡亦不能被打破……”
她好似終于說服了自己,吩咐道:“你去大東寺,請來華嚴宗的帝心尊者與禅宗四祖的道信大師……”
風蕭蕭要是知道趙三的一點私心,竟會驚動李閥、慈航靜齋和佛門的高層,甚至打亂了他們彼此間的信任和步調,說不定還會逼着趙三去找李元吉。
他若是知道佛門聖僧中的兩位已将要出手護持李元吉,更是會笑掉大牙。
本來教訓李元吉隻是一件小事,但慈航靜齋和佛門的突然插手,石之軒不察之下,這個悶虧他是吃定了,接踵而至的紛擾,更不知會卷入多少人物和勢力。
不過現在的風蕭蕭還不知道長安将欲起狂風,他還正奇怪趙三怎麽會突然不見。
他不是沒想過趙三或許是向李元吉高密去了,可是一等數日,都沒有人上門來找麻煩。
這就實在奇怪了。
風蕭蕭的确不願同時得罪慈航靜齋和魔門,所以才稍退半步,要求石之軒去給李元吉一個教訓,但不代表如果李元吉打上門來,他還能忍着不出手,真是這種情況下,就算他殺了李元吉,石之軒甚至魔門,都不能說出他的不是。
可是李元吉竟毫無動靜,以他張狂的個性,若是趙三真的去通風報過信,實在不太可能按捺得住。
風蕭蕭正百思不得其解,門外突然傳來了慘叫聲。
他冷笑一聲,持起了擱在一旁的“飛鳳”,心裏的一塊石頭終于落地,暗道:“總算來了。”
他不怕事找,就怕引而不發。
把門的兩個漢子忽然倒飛進來,一個明媚靓麗的小妞出現在門前,一身火紅的長裙飛擺,顯得英姿飒爽,紅裙緊緊包裹着嬌俏玲珑的身形,看着竟是那麽眼熟。
風蕭蕭吃了一驚,手中的“飛鳳”讪讪的放了下去,幹笑道:“獨孤小姐,怎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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