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整夜的江低潛行,不論是功力還是體力,甚至精神,都已降到很低,但正是這樣,之前面對獨孤霸時,那種獨特的心境竟蓦然降臨!
這是一種臨近入魔的心境,可在長生訣真氣的護持阻擋下,能将将維持不堕。
髣髴徘徊于生與死之間,人體最隐秘,最不可測的潛能忽而激發,似山石縫隙中汩汩的純冽清溪,雖極其細微,卻從不斷絕,雖點點滴滴,卻盡是精華!
風蕭蕭仿佛突然有了一種預知的能力……不是獨孤九劍那種無劍勝有劍的判斷,甚或是基于易理的玄算,而是清清楚楚的感知,切切實實的體會。
周圍衆瓦崗軍的動作好似變得很慢,刀劍長矛劃動的軌迹,就像已深深刻在風中。
風蕭蕭有些好奇的探出手,拈花般捉住一支矛頭,稍一用力,上好的精鋼矛頭就變成了一朵被巨力蹂躏的嬌柔花瓣,皺褶蜷縮成一團。
矛後的梨木杆身随即起了一陣震顫,内力幻于形、顯于實,帶起肉眼可見的激蕩,從矛尖傳至矛尾,直到那人手中。
這是一個面相堅毅的大漢,大如銅鈴的眼中滿是殺意,可在這道震顫之後,大眼蓦地充滿血紅,瞬間便失去所有的神采……他還不知道他死了,但他已經死了。
風蕭蕭不免大爲驚異,心旌神搖下,世界陡然恢複如常。
本來拉長至低沉的喊殺聲突然震入耳骨,七八柄兵器迅速從四面八方及身。
不愧是瓦崗軍的精兵,所出的招式無一不是以命搏命,有去無回,這都是在血腥戰場中精煉出的招式。簡單、粗暴,毫無花俏,一刀遞出,不是你死我生。就是我生你死,拼得就是膽氣,看誰更不要命。
風蕭蕭雖然從境界中跌出,但畢竟武功高出他們太多,自然不懼。爆喝一聲,幻出一道道明明滅滅的矛影。
七八件兵刃一起飛天,握着兵刃的手也一樣!
風蕭蕭這一矛削斷了所有近身之人的手腕。
他心中不禁一喜,剛才預感到的兵器軌迹果然一絲不錯!
這一招和獨孤九劍的料敵擊先看起來效果相同,但難度不啻天淵。
獨孤九劍是以玄妙的心法,判斷出敵方招式中的破綻,予以搶先反擊。
但如果對方完全沒有破綻怎麽辦?
的确,隻要是招式,就會有破綻,就算是多人圍攻。每一人也不可能心意相通,彼此進招之間一定會有先後,有先後,就有了破綻,可以一一破之。
可是從戰場上厮殺下來的戰士卻不一樣,一次次用血鑄成的信任,一次次以命換來的默契,絕非江湖人士所能理解。
他們出招進招之間,雖然力道速度并不出色,但勝在氣勢十足。配合緊密,無異于一個人長了七八隻手,從不同角度一起出招,已能算得上毫無破綻。
想以雙手雙腳抗擊。除非你出招能快過他們好幾倍,否則自然難以抵擋。
所以若論武功,一百個久經戰陣士兵也不及十個江湖好手,但是幾百個訓練有素的士兵絕對能輕易擊潰幾百個江湖好手。
這一世,雖然武功層次很高,稍有些名氣的武林高手都應該能夠以一敵百。但要麽是仗着深厚的功力強行破之,要麽是仗着驚人的速度遊擊而鬥,如果面對數量龐大的軍隊,一樣無可奈何,絕不敢陷入陣中,否則照樣會力竭而死。
風蕭蕭剛才體會的境界,卻完全彌補了這一點……身邊每一個人都慢得像是停滞不動,出招的軌迹簡直連傻子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這讓風蕭蕭可以輕易以最小的力道、最快的速度,殺死靠近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以他的回氣速度,根本可以無視這點消耗,在體力耗盡之前,等若無敵!
除非活活餓死渴死,否則再多的人也奈何不得。
風蕭蕭眼中閃過一絲帶着異彩的幽光,世間又恍如靜止,轉瞬間又殺了十三四人,仿佛身邊不是百戰餘生的精兵,而是風中的雜草,一吹便伏。
無法形容他此刻的興奮,就算再遇見那個深不可測的石之軒,他也有信心仗此境界與這個聞名于世的邪王争一争高下!
與風蕭蕭的興奮相對,是衆瓦崗軍的恐懼,再是膽魄過人,如今也會駭得膽顫心驚,眼前隻見殘肢亂飛、不斷飄血,卻連敵人的影子都瞧不清的情況,是人就會吓得腿軟的。
終于有人大叫一聲,突然扔下兵器,轉身狂奔。
有一就有二,餘下的寥寥十來人很快便四散而逃。
風蕭蕭倒也沒追,畢竟村口的騎兵還在,隻要他離得稍遠,瞬間便能沖來殺死屋裏的董淑妮。
他轉着手中的雙尖軟矛,遙望着王伯當,露出一個冷冷的笑容。
王伯當不禁打了個寒顫,不過很快回神,他帶的畢竟是騎兵,就算打不過,逃還是逃得掉的,是以雖然心生畏懼,卻也并不太驚慌。
風蕭蕭矛尖一指,喝道:“滾不滾?”
王伯當騎在馬上的身子晃了一晃,就算翟讓還在時,論武功,他都是瓦崗軍的三号人物,隻在翟讓和李密之下,當初翟讓爲了拉攏他,都要送侍女讨好,李密更是對他更是從不敢怠慢,他還從沒被人這麽侮辱過。
王伯當強忍下眼中的怒色,咬着牙道:“風蕭蕭你休要猖狂,我已在周圍五十裏内布下天羅地網,任你武功如何高明,也是插翼難飛。”
風蕭蕭沒有作聲,回話的是那柄雙尖軟矛,幸虧王伯當确有驚人的技藝,相隔又實在太遠,及時側過了身子。
但他身後卻被貫通了一道血路。
三個馬頭與馬上的騎士被雙尖矛活活串到了一起,血也混在一起,竟都還不得死,馬嘶人叫,場面慘不堪言。
就連王伯當的胸口亦被劃出一道血痕,火辣辣的痛。
風蕭蕭漫不經心的拍了拍手,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又道:“滾不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