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縮在走廊的轉角,看着樓下火熱朝天的男人,和花枝招展的女人,當然,也看着那扇門。
風蕭蕭是不是正和那個叫牛肉湯的小女孩睡在床/上?
陸小鳳砸吧着嘴,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女孩分明那麽小,别說當妹妹,當他女兒都綽綽有餘了,虧得風蕭蕭竟還下得去口……
不過他一轉念,又覺得牛肉湯除了臉蛋長得稚氣外,不論是神情談吐,還是身材舉止,都是個女人中的女人,就算她并不算出衆的外貌,細想起來,也屬于相當耐看,越看越美的那一類。
不過和青衣樓主的相比,小女孩無論從各方面都差了何止一大截,不啻天淵。
陸小鳳實在想不明白,風蕭蕭怎麽會口味變化這麽大,膽子也變得這麽大。
那扇門裏,突然傳來牛肉湯的驚恐尖叫聲。
陸小鳳下意識的就想撲過去,踹開門。
幸好他腦子裏還留有些理智,硬是忍住了沒有動彈,不管什麽原因,他隻要敢闖進去,天曉得風蕭蕭會作何反應?
嘎吱一聲,門開了,風蕭蕭的一條胳臂伸了出來,扔下了一條斷成兩截的蛇。
烏鱗鱗的蛇,身上泛着恐怖的血紋,一看就知道劇毒無比,一時竟還沒死透,不停扭擺着身子。
随即,門又關上了。
稍等了片刻,陸小鳳蹑手蹑腳的走了過去,從地上把那條死蛇拿了起來,就着走廊上的一盞燈籠看了半天,又輕輕地放了回去。
蛇的七寸已斷,是用兩根手指捏斷的,這條蛇不但奇毒,而且蛇皮極堅硬。連快刀都未必能一下子斬斷。
沒想到風蕭蕭不但劍法絕世,就連手指上的功夫,也不會比陸小鳳差。
陸小鳳隻有暗暗苦笑:“我還是快點走吧!要是聽見些不該聽見的聲音,他說不定會這樣捏斷我的脖子。”
夜終于深了。
陸小鳳也已躺下。
現在外面已隻剩下海濤拍岸聲。對面房裏男人的打鼾聲,左面房裏女人的喘息聲。
這喘息竟然也和海浪一樣,一陣高、一陣低,吵得陸小鳳實在睡不着。
他雙手枕着頭,腦子裏胡亂轉個不停。想要想些事情,好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風蕭蕭爲什麽會突然出現在海邊,出現在這個魚龍混雜的“狐狸窩”裏?
他是青衣樓最厲害的高手,青衣樓主的丈夫,沒什麽事,怎會一個人的跑到這裏來?
難道還有什麽事,是如今的青衣樓都擺不平的,非要他親自出馬不可?
陸小鳳想了一陣,自然沒有任何頭緒,轉念想道:“‘風神’嗜殺的名聲不小卻沒有好色的名聲。怎會看上一個并不怎麽出色的女人?甚至連老婆都不顧,甚至連自己的劍都當了?他還會缺錢麽?”
記得當初在京城,他面不改色的買了三條變色緞帶,每一條都要五萬兩銀子……五萬兩銀子,足夠買下十個狐狸窩,足夠買下一百個像牛肉湯這樣的女人。
陸小鳳揉着腦袋,自言自語道:“又是什麽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行刺他呢?”
江湖的人,就算腦袋被門夾壞了。都不會想着去行刺西門吹雪,因爲那意味着你死定了,你絕不可能接下“劍神”一劍。
江湖上的人,就算腦袋被雷劈焦了。都不該會想着去行刺風蕭蕭,因爲那意味着你全家都死定了,你非但不可能接下“風神”一劍,更擋不下青衣樓的瘋狂報複。
陸小鳳一咕溜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失聲道:“難道是青衣樓的刺客?”
他越想越覺得十分有可能。
風蕭蕭莫不是和青衣樓主鬧翻了,所以隻有孤身出走。青衣樓主咽不下氣,自然會派出殺手。
不過一日夫妻百日恩,風蕭蕭再怎麽被殺手纏得不耐煩,也不會真忍心去幹掉自己的老婆。
殺又殺不得,青衣樓又遍布中原無處不在,所以風蕭蕭隻能揚帆出海,徹底避到青衣樓的勢力範圍之外?
陸小鳳摸着胡子,搖着頭苦笑道:“男女之間的事,總歸是沒人能想明白。”
他不禁又想起了薛冰,而一想到薛冰,他就忽然好想喝酒。
不論何時,狐狸窩裏一定不會缺酒和女人,所以很快他就醉了。
喝得太多,睡得太少,陸小鳳醒來時還覺得肚子發脹,頭痛如裂。
還不到中午,前面的廳裏還沒有什麽人,剛打掃過的屋子看來就像是口剛洗過的破鍋,油煙煤灰雖已洗淨,卻更顯得破舊醜陋。
陸小鳳找來一壺茶水,想要讓自己幹涸冒煙的嗓子滋潤滋潤,然後他就瞧見了“老狐狸”。
老狐狸當然不會真的叫老狐狸,隻是他笑起來的時候,很像一條老狐狸,和你說話的時候,更像一條老狐狸,這座狐狸窩,就是他的窩。
他現在就笑咪咪的道:“船已經準備好了,午飯後就可以出發。”
陸小鳳看見他的笑容,臉色就沉了下來,問道:“最近三天,還有沒有船要出海?”
老狐狸笑道:“除了我這艘,最近三十天都沒有任何一條船能出海。”
陸小鳳“哦”了一聲,道:“我記得我付了五百兩銀子,把這條船包下來了。”
老狐狸笑得跟開心了,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道:“不錯。”
陸小鳳道:“我就想問問,是不是除了我,不會再有第二個外人會上這條船?”
老狐狸笑容不減,道:“那是條大船,多坐一個人也不會沉的。”
陸小鳳卻笑了,笑得像是偷了隻母雞的狐狸,努嘴道:“你問問他怎麽說。”
老狐狸一回頭,就瞧見了面無表情的風蕭蕭。
而牛肉湯則低着頭,雙頰帶着些紅暈,小手緊拽着風蕭蕭的衣角,她現在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做了壞事不敢見父母,怯怯縮在哥哥身後的小妹妹。
風蕭蕭道:“我記得我也付了五百兩銀子,把那條船包下了。”
老狐狸用他長滿了老繭的大手,拍着風蕭蕭的肩膀,笑道:“船上的人越多越熱鬧,何況,能同船共渡,也是五百年修來的,你若想換條船,我也可以把船錢退給你,可是最多隻能退四百兩。”
風蕭蕭笑了笑,忽然伸手捏住了他的脖子,慢慢的道:“我耳朵不怎麽好,你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好不好?”
沒人能被風蕭蕭捏着脖子還能說出話來,但偏偏風蕭蕭好像就是不明白這個簡單的道理,他面上帶着笑,側着耳朵,很用心的在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