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山記恨玄慈将他兒子變作了漢人,讓他兒子拜大仇人爲師,于是将那嬰孩,也是就如今的虛竹趁夜搶走。
失了孩兒的葉二娘憶子成癡,終于性情大變,開始盜取别人的孩子玩弄,然後殘忍的殺害,後來便成爲無惡不作的天下四惡之一。
如此隐秘之事,蕭遠山一直當做報仇的殺手锏,秘藏在心中,卻沒料到風蕭蕭竟然不知從哪裏知道,并且設下一局,來陷玄慈于死地,簡直和他所思所想不謀而合。
蕭遠山初聽時頗爲驚喜,認爲自己兒子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找了這麽一個好義弟,可過了不久,心念回轉,又不免心中發寒,直冒冷汗。
想起和風蕭蕭數次短暫的接觸,每次都以爲已經看清此人,可下一次又不得不推翻之前所想,再次籠上了一層看不穿的迷霧。
孩兒的義弟、報仇的同路人、師門的好友?哪一個才是這人的真面目?
明明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卻和自己的兩位師姐平輩相交,毫無不适之說,甚至還隐隐淩駕于二女之上,尤其是李秋水李師姐對他更是言聽計從,極爲懼怕……
宛如近鄉情怯,離報仇越近,蕭遠山的心中越如車輪般亂轉。突然看到一個赤身**的小和尚落向玄慈身前,神情頓時一斂。心道:“終于來了!”
少林衆僧還以爲遇上刺客,十數人一齊出手。将虛竹半空截下。
隐于人後的段延慶腹中咕嘟悶響一聲,道:“二娘,風老四的手段你不是不知,你也不想自己曾受過的那種活罪,落在你的兒子頭上!”,橫手一杖,将葉二娘整個人高高挑起。
葉二娘面色極怖,落到了少林衆僧之前,一下子竟沒站穩。爛泥般癱坐到了地上。
很早之前,她追殺過風蕭蕭,那時風蕭蕭武功并不高,卻蠻悍已極,以命相搏之下,竟然将她給生生制住,并使出了一種慘烈的指法,讓她經曆了連回憶都不敢的漫長七天,生不如死的七天。
段延慶耗費偌大功力。總算用“一陽指”保住了她的性命,後來再次與風蕭蕭見面之後,她連報仇的念頭都沒膽子升起,可見那足足七日的折磨。是多麽的深刻在心。
這種經曆,絕不能讓兒子也過上一遭!
想到這兒,葉二娘擡眼望去。果然看見那個小和尚**的背部和兩瓣臀部,各有九個戒點香疤。從心底陡然撐起一股力氣,全身發顫。猛地撲去,叫道:“我……我的兒啊!”
貓在段延慶身後的南海鳄神耷拉着大腦袋,口中嘟囔不停:“他娘的,真不地道,老大不地道,風老三也他娘的不地道,要不是我實在打不過他倆,非掐死他們不可,他娘的,連自己人都害,果真惡的比我有品……”
在他心中,風蕭蕭一直都是當初那個頗講義氣的“居心險惡”風老三,從未改口過。
遠處小坡,風蕭蕭冷冷看着轟然大嘩的一衆人等,道:“快到時候了。”,忽而轉頭,隔着虛空望向少林寺方向,自言自語的又說了一遍:“快到時候了。”,側頭道:“大哥,記得早上我和你說起的蕭前輩嘛?”
蕭峰驚喜交集,搶步上前,顫聲道:“你說他……他是我爹!他真的在這兒?”
風蕭蕭伸手遙指,道:“他……”
蕭遠山這時已經現身,正意氣風發,一步一步的說出當年雁門關血戰的舊事,準備将玄慈的面目徹底揭破。
而有了葉二娘這個契機,雖然現在還沒被揭開,玄慈依然心思百轉,紊亂不堪,根本連口都不敢張,何談辯駁。
要知慕容博已死,他這個當時的帶頭大哥就算想要推脫責任,都找不到下家了。
往昔之事,一樁樁一件件,全要算在他和少林寺的頭上。
蕭遠山說到最後,不由激動萬分。
那日雁門關外,中原豪傑以帶頭大哥玄慈爲首,領着一衆中原豪傑,個個黑衣蒙面,截殺于他。
十幾名随從以及愛妻無辜身死,隻有他仗着武功,擊斃大半敵人,卻再無生念,于旁邊石壁上刻下字迹,便即跳崖自盡,落到半空,看到懷裏尚在襁褓中的孩兒,終究于心不忍,擲回崖上。
這嬰孩最後被逃出生天的玄慈等人所收養,便是當年的喬峰,如今的蕭峰。
蕭遠山一扯面上覆巾。
群雄“啊”的一聲驚呼,隻見他方面大耳,虬髯叢生,相貌十分威武,約莫六十歲左右年紀。
不少人更是熟悉這張面孔,有人叫道:“喬峰!”
有人叫:“喬大俠!”
丐幫中人一見之下,包括副幫主陳孤雁在内,更是大叫出聲:“喬幫主!”
一陣呼嘯的風聲,飛速的由遠及近,蕭峰狂奔而來,一下子拜伏在地,顫聲叫道:“你……你是我爹爹……”
蕭遠山哈哈大笑,說道:“好孩兒,好孩兒,我正是你的爹爹。咱爺兒倆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記認,誰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
一伸手,扯開胸口衣襟,露出一個刺花的狼頭,左手一提,将蕭峰拉了起來。
蕭峰扯開自己衣襟,也現出胸口那張口露牙、青郁郁的狼頭來。
兩人并肩而行,突然間同時仰天而嘯,聲若狂風怒号,遠遠傳了出去,隻震得山谷鳴響,數千豪傑聽在耳中,盡感不寒而栗。
玄慈終于出聲道:“阿彌陀佛。蕭老施主,鄙寺玄苦師弟。是死于你手?”
事到如今,他再不能沉默。就算真的身敗名裂,也決不敢讓玄苦師弟死的不明不白。
蕭遠山已經勝券在握,很是嘲笑了幾句。
蕭峰這才恍然,爲何當日包括他師傅玄苦在内,全都指認他才是兇手,原來是他和爹爹長得太像的緣故,想起恩師自幼授業栽培之恩,不禁黯然。
少林群僧齊聲誦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聲音十分悲憤。雖然一時未有人上前向蕭遠山挑戰,但群僧在這念佛聲中所含的沉痛之情,顯然已包含了極大決心,決不能與他善罷甘休。
遠處的巫行雲這時歎道:“好你個風蕭蕭,我算是服氣了,現在果然無人有暇理會我的那群屬下了。”
風蕭蕭輕聲道:“咱們也該過去了!馬上就不是他們理會我們,而是我們纏着他們不放了。”
他話音剛落,那邊就突然大嘩喧天,然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中。
各人面上神色之詫異、驚駭、鄙視、憤怒、恐懼、憐憫。形形色色,實是難以形容,全都一齊望着玄慈方丈。
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無不欽仰。誰能想到他竟會和人苟且,還生下了一個私生子?
李秋水遙望一眼,輕聲道:“你這手雖然足夠狠。但少林立寺多年,久經風浪。不會這麽輕易垮掉,你還想做什麽?”
“殺光所有靈字輩和玄字輩。除了玄慈!”,風蕭蕭的聲音雖然冷冰冰,卻沒帶上一絲殺氣,反而有絲山間飄霧的涼。
殺光少林寺所有的靈字輩和玄字輩還好理解,可是爲何唯獨留下玄慈?
巫行雲和李秋水忽然對視一眼,同時不寒而栗,以兩女的功力,竟然差點連走路都走不穩了。
玄慈一死,所有的污點,就會漸漸随風飄逝。
但如果所有的少林高僧全數死了,玄慈就算想死,都不敢死,他需要一直等着,等到下一代的慧字輩能夠獨當一面,他才能去死。
這需要多少年,十年?二十年?
隻要玄慈一日不死,他的污名就會籠罩在少林上空,成爲武林笑柄,成爲武林定數,成爲武林習慣。
少林寺再不會受人尊重,到時無論門下弟子走到哪,都會迎着别人鄙視嘲笑的眼光。
聯想到之前風蕭蕭要求将少林衆僧引着遠離嵩山,巫行雲和李秋水二女登時想清楚了一切。
風蕭蕭定然在少林寺内也有伏手,目标八成就是少林寺經年累計的武功典籍、秘藏寶典。
一旦有失,光玄慈一人,又能記得多少?他的下半生,定會背負着罪惡的罵名,最終死在默寫的案頭。
而少林寺多年的名聲和典籍一同盡毀,若要翻身,想想都是長路漫漫。
太狠了!這男人下手太狠了。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太狠了?”,風蕭蕭仿佛知道她倆的心聲,緩步前行中,慢慢道:“不是蝼蟻,不知蝼蟻悲,不是蟲豸,何知蟲豸苦?你知千百年裏,有多少人慘死在少林的崛起之中?又知千百年後,有多少人枉死在少林的一念之間?殺人并不是最惡,最惡是惑人殺人,而被殺者,往往連真正的仇人都不知曉。”
風蕭蕭想起當年的華山劍氣之争,起因便是由少林寺傳出的那一份“辟邪劍譜”,導緻強橫的華山派自相殘殺,最終人丁凋敝,隻餘下寥寥數人……
千百年間,每當有門派崛起時,就會有一張黑網隐隐覆去,一個莫名其妙的起因,然後導緻理所當然的消亡,包括此世的逍遙派在内,皆是如此,無有例外。
其中冤魂無數,又能向誰訴?
所以少林寺才能千年長存,做不顯山不露水的武林魁首,仿佛能亘古一般……(未完待續。。)
ps: 本章原文太多,實在繞無可繞,俺隻好寫長些了,不會虧欠字數的~~
每當過原著劇情時真不好寫,當繞不開時,又要交待清楚,又要盡量不抄襲原文,有沒有看書多的書友,爲俺指導指導方法呀!
另,最近這幾章爲了交待清楚劇情,是不是鏡頭切的太頻繁了?因爲俺知道前後劇情,所以自己倒是覺得挺順暢的。大家看着有沒有中斷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