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保定帝并無子嗣,且年歲已高,如今大理段氏的繼承便隻可能是段譽一人。既然别無選擇,也就無從争起。
況且段正明、正淳兩兄弟感情極深,段正淳根本不在意皇位是否歸屬自己,隻盼着皇兄能夠平安歸來。
在段正淳看來,風蕭蕭這人心思難測,加之武功又高,一旦有所變故,僅憑皇兄一行人,根本不能抵擋,此行隻怕兇多吉少。
不由得暗暗埋怨天龍寺的枯榮大師,怪他出了這麽一個大難題,生生逼得一國之君前來冒險。
正在他心焦之際,鎮中突出一騎,帶起一溜塵煙,直直奔來。
周遭的侍衛頓時如臨大敵,各個按刀拔劍,将段正淳護到了身後。
段正淳武功最高,目力也好,擡眼一望,低喝道:“不妨事,是善闡侯。”
衆侍衛這才緩手,左右分開,讓出一條通道。
轉眼之間,善闡侯高昇泰便已駕馬到了近前,下馬一禮,道:“皇上有命,讓王爺先行返回大理。”
段正淳心中一緊,急忙問道:“皇兄他可安好?”
高昇泰簡單講訴了一下經過,末了說道:“臣看那風蕭蕭态度恭敬,禮數周全,很是尊敬皇上,全無拒絕之意,并未有心留難。皇上投桃報李,決定與他同行,是以讓臣先來通禀一聲。一來免得王爺擔心。二來這次除了風蕭蕭外。還有他手的下百多人。所以皇上希望王爺先行一步,沿途安排打點。”
段正淳頗爲詫異,他記得風蕭蕭此人極難說話。非但軟硬不吃,還頗爲毒辣,連康敏這等妩媚多嬌的女子都下得去手,怎會容易相處?
這樣一種人,哪能輕易相信?
段正淳是個多情種子,太原時康敏那般害他,幾乎置他于死地。可見到康敏慘死荒野的模樣,仍是悲恸不已,對風蕭蕭的鐵石心腸更是深有體會。
不過風蕭蕭終究是從康敏手上救了他一命。他再是不滿,也隻能強忍。
康敏畢竟死得太過難堪,段正淳雖然爲人大度豁達,也不免嫉恨在心。卻是不知風蕭蕭隻是任康敏自生自滅。發生在她身上的那些龌龊惡事,其實另有其人。
高昇泰見段正淳面色陰晴不定,湊近一步,說道:“王爺還是盡快動身,皇上也快出來了。”
段正淳聞言回神,恍然的想道:“還好,還好,看來皇兄也是擔心風蕭蕭口蜜腹劍。并未盡信于他,所以才讓我先走一步。就算那家夥安了什麽不良的心思。我們也不會被一網打盡。”
說到底,大理段氏和風蕭蕭本就有恩怨未了,“六脈神劍”就是橫在中間的那根尖刺。
隻是風蕭蕭太過厲害,三番五次的連消帶打,不但挫敗了天龍寺的高手,還逼的段正淳不得不數次承情,迫于無奈下,隻能裝作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如果這次不是天龍寺發話,段正明、正淳兩兄弟甚至都不敢去找尋他的下落,因爲就算找到也無可奈何,反倒自取其辱。
段正淳身爲大理鎮南王,江湖地位又高,何曾受過如此怨氣,如今盤算片刻,也隻得歎着氣收攏了侍衛,駕馬離去。
不提段正淳的沮喪,阿紫的這群手下卻是心情各異。
他們誰也沒料到風蕭蕭有這麽大的面子,竟然引得堂堂一國之君親來延請。
阿紫爲了收服他們,手段不可謂不惡毒,這些人被害得怕了,才不得不唯命是從,但大都面服心不服。
如果有機會反噬,起碼八成都會造反,隻有少數人手上染血太多,唯有一條路走到黑。
保定帝的所爲,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喜的是靠山夠穩,愁的是人人都看得出阿紫心性歹毒,全不當人命是一回事,稍不留神就會丢了性命。
幸好一路上有風蕭蕭在旁,阿紫收斂的無以複加,乖巧無比,平常連句重話都不敢講,往日動不動就來的責罵懲罰更是全無蹤影,簡直成大家閨秀了。
這群人往先都是一方豪強,沒有一個笨蛋,自然看出誰更有分量,紛紛以風蕭蕭馬首是瞻。
路行大半,一行人的風氣就爲之一正,再不複之前的烏煙瘴氣。
風蕭蕭卻并不在意,這些人如果放在中原,大都不過三流人物,他看中的隻不過不平道人和卓不凡,其餘人等全當成仆從打打下手,平常圖個方便罷了,再就是往後如果找尋木婉清,或許用得上這才沒有遣散。
其實論找人,自然是大理官家最合适不過,隻是保定帝來的太過突兀,風蕭蕭心有猶疑,在目的未明前,他還真的不敢張口。
他卻不知保定帝也是雲裏霧裏,弄不清枯榮長老爲何下此法谕。
這一日,大隊人馬正行在點蒼山中,離大理城并不遠,突然有名騎士沿山道疾馳而來,一手勒着缰繩,一手舉着一面黃邊小旗,甚是顯眼。
朱丹臣行在隊伍最前,擡眼瞅見,登時打了個激靈,大聲喊道:“緊急軍報,全都閃開……快,閃開……”
那騎士絲毫不減速,從行伍中極速穿過,一直到了保定帝駕前,方才一躍下馬,連滾三圈,止住沖勢,單膝跪地,雙手将小旗和一皮卷呈上。
保定帝伸手接過皮卷,展開看去,隻一眼就神情大變。
風蕭蕭一直伴駕在旁,這時斜眼瞅去,同樣變了臉色。
他隻能看見頭前一行:遼國大軍兵壓雁門關……
“陛下,這是什麽時候的事?”,風蕭蕭忍不住問道。
保定帝将皮卷一折,攏入袖中,答道:“至少半月前。”
風蕭蕭頓時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追問道:“雁門關可曾失守?”
他看着鎮定,其實已經慌了。
如果雁門關被攻破,接下來一馬平川,遼國精騎旬月可至,根本無法可擋,一旦讓他們渡過黃河,北宋都城汴梁又無險可守……
“軍報發時,遼國大軍并沒有開始攻城,隻是前軍到了關下紮營……”,保定帝略一猶豫,繼續道:“大約兩萬。”
風蕭蕭回過神,思索道:“也就是說,至少有十萬大軍。”
保定帝詫異的望了他一眼,道:“不錯。”
風蕭蕭臉上全被憂色籠罩,沉吟不語。
保定帝不再多言,命令加快速度,繼續前行。
風蕭蕭人還跟着隊伍,魂卻已經飄到了天外天,思來想去,還是全無辦法,畢竟個人武力再高,也攔不住大軍來襲。
像原本世界裏,蕭峰那樣萬軍之中擒住上将軍,其實全靠運氣,稍有閃失,十死無回,隻能作爲絕路之時,拼死一搏的手段而已,極不可靠。
而大理國小民微,暗裏一定支持大宋,明裏卻是決計不敢的,是以保定帝隻能閉口不言。
風蕭蕭被茫茫然的思緒所淹沒,忽然覺得周遭景色相當熟悉,一圈環視,道:“皇上,若是去大理城,應該早就下山了,這條路……天龍寺?”
他說話間,不動聲色的向保定帝靠近了少許。
“不錯!”,保定帝擡手一指,道:“繞過前面那座小峰就到了。”
風蕭蕭輕笑道:“皇上以爲我會進去?”
保定帝道:“我帶你進去見一人,你到哪,我就到哪。”
他話說到這份上,就差沒明說自己是人質了。
風蕭蕭微笑道:“皇上既然都肯屈駕,在下自然不敢有二話。”
保定帝點點頭,吩咐左右候在此處,獨自帶着風蕭蕭轉到了寺前,徑直裏走。
他顯然常來這裏,熟門熟路的找到了本因方丈。
風蕭蕭曾和這位本因大師打過兩架,但都是點到爲止,也算得上熟人了。
各自行禮後,本因道:“請風施主随我去牟尼堂,見見枯榮師叔。”
風蕭蕭雖然之前有所猜測,此刻仍是一陣心虛,他可是見識過無崖子的厲害,對這位和無崖子同輩的人物,自然戒懼大過好奇。
不過自信當世沒人能夠留下自己,就算技差人少許,至不過也能逃得掉,是以略憂卻并不慌亂。
一路上宮殿甚多,全都金璧輝煌、富麗堂皇,繞了許久才走上一條長廊,最後往西面一折,到了幾間質樸的小房前。
本因方丈合十道:“阿彌陀佛,風施主到了。”
隻聽得門闆支支格格的作響,三僧魚貫而出,各自向風蕭蕭行了一禮,然後一言不發的退到了一旁。
風蕭蕭認得他們正是本觀、本相、本參三僧,都是天龍寺的高手,論輩分不在保定帝之下,當下笑着回禮。
保定帝不敢怠慢,躬身爲禮。
本因側身讓開去路,道:“風施主請進。”
風蕭蕭邁步裏走。
保定帝正想跟着進去,卻被本因擡手攔住。
風蕭蕭腳步微頓,但仍繼續進了屋,隻聽得身後木門嘎吱,緩緩關上,屋内登時一暗。
燭光映照中,一僧背對,跌坐在南面光秃秃牆壁前。
風蕭蕭緩緩靠近,試探着問道:“枯榮大師?”
那僧人垂着頭,全無一點聲息,好似死人一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