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之大,往何處尋?
眼神忽地一凝,瞧見側方山坳處探着一個蹭亮的光頭,雖然相距甚遠,但半空月光極明,将頭頂那幾個戒疤照得一清二楚。
風蕭蕭連躍連閃,很快過了轉角,到了山坳之後,喝問道:“哪裏來的野和尚?”
他原以爲是伏在此處的探子,但一眼看去又覺得不像。
這和尚一動也不動的趴在地上,雙目閉合,嘴微微張開,臉頰一側貼地,好似正在熟睡中。
他一聽見喝問,猛的驚醒,翻身坐了起來,動作拖泥帶水,笨拙的很。
風蕭蕭瞧着他面熟,像是跟着玄難的少林衆僧之一。
這和尚本來滿目惶恐,可一看見他,登時舒了口氣,合十道:“風施主好,小僧虛竹,在少林寺出家,之前跟着玄難、玄寂兩位師叔祖見過風施主。”
他僧袍不但打了許多補丁,更有多有擦痕,雙膝處各有一個破口,手肘也是一樣,塵土滿身,模樣甚是狼狽,像是之前曾連滾帶爬,慌不擇路一般。風蕭蕭嘻嘻一笑,道:“聽說少林僧人向來持戒甚嚴,清苦的很,如今一見,果真不假,不知哪裏來的蟊賊如此不長眼,竟還會打劫你?搶你這身……啧啧……僧袍麽?”
虛竹一本正經的回道:“風施主有所不知,小僧并不是碰上了強盜。而是随着兩位師叔祖返回少林寺時,撞上了丁春秋這惡賊,他……”
風蕭蕭自是一驚。打斷道:“什麽時候,在哪?”
“就在兩日前……”,虛竹低頭想了想,道:“小僧不認識路途,隻記得是在一座大鎮的客店之中。”
風蕭蕭追問道:“你可曾看見我大哥,也就是原丐幫幫主喬峰?”
虛竹點頭道:“幸好蕭施主及時出手,追着這這惡賊走了。”
風蕭蕭舒了口氣。轉瞬心又提起,問道:“你緣何獨自回來,大哥他人呢?”
虛竹面現悲色。垂頭道:“哪知蕭施主剛走不久,丁春秋這惡賊又來了,害死了玄難師叔祖和幾位師叔。”
風蕭蕭琢磨道:“丁春秋雖然心眼極小,睚眦必報。但也不應該會冒險回轉呀?不怕又被大哥給截住麽?”虛竹不知他心中的疑問。雙目通紅的道:“玄寂師叔祖和諸位師叔奮力抵抗。仍是不敵,被這惡賊一一生擒。他詢問一個什麽神木王鼎在哪,大家都不知曉,結果慧淨師叔也被他害死了。”
風蕭蕭尋思道:“不用多問,看來阿紫确實被丁春秋捉住了,她瞧見了少林衆僧,便幹脆栽贓到他們身上,以求趁機脫身。”
轉念又想道:“丁春秋既然說出了‘神木王鼎’的名稱。必定不會留活口了,也不知這武功差勁的虛竹是怎麽逃出走的?”
神木王鼎是修煉化功大法的必須之物。如沒有它,不但功力會慢慢減退,體内積蓄幾十年的毒性不得新毒克制,便逐漸反噬,最後死得慘不忍睹。
如此關鍵之物卻被阿紫盜走,丁春秋豈肯善罷甘休,從星宿海一路找來了中原。
此物的功用一旦被正道人士知曉,肯定一毀了之,是以丁春秋必定會将少林衆僧滅口。
風蕭蕭腦中念頭飛閃,問道:“段譽呢?他也被捉了?”
虛竹搖頭道:“早在幾日前,段施主一行人就被幾位天龍寺的大師接走了。”…
風蕭蕭的眉頭微不可察的皺了一皺,又問道:“你是怎麽逃走的?”
虛竹合十道:“是一位紫衣的女施主好心腸,趁夜将我放走了,讓我去找到蕭施主。小僧不敢歇息,一路找尋,又困又累,方才體力有些不支,睡了過去,讓風施主見笑了。”
他自幼在少林寺中長大,這回還是頭一次出寺,根本不認得路,若是有目标還好,能一路問去,可是漫無目的的尋人,自是不知不覺的走上了眼熟的路徑,反而越行越遠,回到了擂鼓山中。
風蕭蕭既知蕭峰無事,隻是去追着找阿紫了,卻被丁春秋虛晃一槍甩開了,心中大定,微笑道:“你真是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呢!”
虛竹疑惑道:“風施主這是何意?小僧愚笨,聽不大懂。”
風蕭蕭呵呵一笑,道:“你慢慢去找吧,我可要走了。”
虛竹忙合十道:“還請風施主看在江湖同道的情面上,能夠施以援手,小僧感激不盡。”
風蕭蕭巴不得少林這些人全死光才好呢,笑道:“别白費心思了,你的那些個師叔祖,師叔什麽的,現在肯定全都死翹翹了,你還是快回少林寺吧,要知江湖險惡非常,往後莫要再出寺了,呵呵!”
虛竹待要再懇求幾句,風蕭蕭卻已經轉出了山坳,嗖嗖的躍得遠了。
蕭峰既然無事,風蕭蕭也就安心了,但并不打算返回天聾地啞谷,他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木婉清才好。
殊不知就在他詢問虛竹之時,木婉清也下了山,和他剛好錯過,反而到了前頭。
風蕭蕭一直奔行到了淩晨,這是一日之中最黑暗的時刻。
月将落,日未升,滿山朦黑,萬物蟄伏。
寂靜中卻突然傳來了一陣鑼鼓擊鳴的奏鳴,其中摻雜着幾聲震顫的爆響,在群山中回蕩不休。
風蕭蕭蓦地一驚,這鍾鑼的聲音,他曾經聽過,分明是丁春秋那群拍馬屁的徒弟弄的。
丁春秋不是早已走遠了麽?如何會出現在此?還和人激鬥?
整個武林之中,又有幾人能和這老怪過招?
風蕭蕭立時想到了蕭峰,忙不疊的向着聲響方向奔去。
離得越近,星宿門人的馬屁聲越大,可突地變成了慘叫,很是有些撕心裂肺的感覺。
風蕭蕭腳下不停,心生疑惑。
蕭峰絕非嗜殺之人,應該不會對那些個星宿門人動手才是,除非憤怒已極,莫不是……
風蕭蕭擔心阿朱有事,不再刻意壓低風響,宛如一顆流星掠地,疾奔而過。
暗夜的朦胧中,一座小山坡上,兩道身影迅速絕倫的或閃活躍、忽分忽合。
紅日悄悄的冒出了頭,一絲絲的光亮渲染群山。
隐隐可見一人白須飄蕩,一人身姿曼妙。
風蕭蕭猛的駐步。
一縷紅光至東方照來,映亮了一張嫩玉般的側臉,微微帶紅,美目盈盈,光彩流轉,晶瑩好似寶石。
或許是直望陽光,風蕭蕭的眼睛仿佛被刺了一般,偏開了頭。
“風蕭蕭!”,一聲尖利的叫聲充斥夜空,其中溢滿了惶恐、憎惡、怨毒,好似将山中的萬物全都從美夢中驚醒。
紅日悄悄的緩升,越過了山峰,将群山中的黑沉驅散,又是嶄新的一天。
風蕭蕭深吸了一口氣,感受着入心入肺的清涼,微笑道:“木姑娘,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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