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前燃起了一支大火柱,将夜空映的通紅。
衆人一同動手,将無崖子的屍身送入其中。
蘇星河、函谷八賢等人自是傷心不已,痛哭之中難掩悲意,圍着火柱跪伏于地,久久不願起身。
木婉清并不明白他們爲何如此痛哭流涕,側目想道:“人死了不就死了,有什麽好哭的?”,她心直口快,向來怎麽想,就要怎麽說。
風蕭蕭頗爲了解她,見她口唇微動,便伸手輕輕一扯,低聲道:“師恩深重,自然難舍……你也去磕幾個頭吧!”
木婉清“哦”了一聲,聽話的走了過去,沖火柱磕了九個頭。
尋常門派入門之禮,或是拜祭長輩,皆是行八拜,唯有逍遙派行得是九拜。
木婉清并不知曉,隻是按着方才拜師時,無崖子的指示依樣畫葫蘆罷了。
蘇星河見之,哭聲略斂,頗爲欣慰。
他早已看出木婉清性子單純,很是擔心這小姑娘承擔不起掌門的負擔,但有風蕭蕭在旁照拂,登時讓他放心不少。風蕭蕭是絕不會上去磕頭的,上前行了幾禮,愣愣的望着火柱,面容在火光中明暗不定,暗歎道:“一甲子過去,無崖子依然神采飛揚、風度閑雅,可見當年定是個翩翩佳公子,論身份、學識、風度絕不遜于如今的段譽。武功更是武林中的翹楚,隻怕各方面都勝我多矣……小雪兒,蕭大哥真的好慚愧……”
通紅的焰火中。凝出了風雪的嬌容,明眸巧盼,波光流轉,雙頰紅彤,卻笑靥如花,亦羞亦喜。
風蕭蕭心中一陣的空虛虛,低下頭不敢去看。汗顔的想道:“君至誠待我,我何以還君?”
“風大哥,風大哥……”。木婉清輕輕喚了幾聲,道:“蘇師兄說,咱們該走了呢!”
風蕭蕭倏然回神,搖頭道:“大哥和阿朱姑娘去找阿紫了。我們還要等等他們。”
蘇星河略一沉吟。道:“在此地多待個三五日倒也無妨,可若是久了,隻怕再難避開佛門的耳目。”
在他看來,目前最要緊的事,就是讓木婉清能安心習練逍遙派的各項武學,其他事全都不值一提,隻是風蕭蕭既然開口了,他并不好反駁。風蕭蕭尋思道:“以大哥的武功。别說丁春秋沒有斷手,就算全盛時。也奈何他不得,不管找不找得到阿紫,三五日内,他也定會回轉的。”
于是應承道:“那就等上五日,待大哥回來後,咱們再行動身。”
蘇星河看了眼木婉清,點頭應是,道:“我門下有一些仆人,雖然又聾又啞,武功也不高,但對附近的城鎮熟悉得很,不如我遣他們出谷去找尋一番?”
風蕭蕭喜道:“如此最好不過了。”
衆人便在谷中安歇了下來。
期間風蕭蕭教授木婉清武功。
“北冥神功”還好,木婉清本就負有深厚的北冥内力,隻需手把手的一步步引導就行了,“淩波微步”卻極是難學,如通曉易理,一望可知,如若不通,百望不見。
幸好蘇星河十分上心,又很是精通五行八卦之術,從頭教起,講得通俗易懂,深入淺出,讓木婉清進步飛快。
風蕭蕭趁機問起“天山折梅手”。
蘇星河毫不私藏,細細講解。
風蕭蕭一聽之下,卻頗爲失望。
天山折梅手是逍遙派頂尖絕學,共包括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一共六路武功,天下任何招數武功,都能自行化在這‘六路折梅手’之中。
此功精妙之處,全在于能将本身所通的招數,盡數加入其中,自行演化,無窮無盡、無所不包,本身還是一套調勻内力的高深法門,等若自帶内功的招式。
一招揮出,經脈中自然而然會分出一股内力支持,哪怕不提起丹田之力,威力都不遜于尋常的絕學,若是全力使出,等若功力翻倍,焉能不厲害。
是以必須内力深厚人士才可練習,如果武功低級人士誤練此功,定會經脈氣息大亂,嚴重可癱瘓。
當年黃藥師所謂的“落英神劍掌”和“蘭花拂穴手”便是其中一路掌法和擒拿法演化而出,而“彈指神通”卻是折梅手中殘缺的口訣雜揉而成。
可蘇星河所傳的“天山折梅手”,竟然還不如他,根本就不是基礎的口訣,反倒是已經成型的一招一式,想必是無崖子創出之後,再教授給他的,雖然足夠精妙,但已經失去了自行創造的餘地。
在風蕭蕭眼中,威力雖然不低,卻固定了招式,隻算得一門絕技罷了,頂多和少林七十二項絕技相當,還不值得費心去學。
不過木婉清本來不會什麽絕技,學來防身倒是挺好。
她得了無崖子一甲子的龐大内力,單論功力深厚,還遠在風蕭蕭之上,出手之間,内力精純渾厚之極,一招一式毫無滞礙,手到擒來。
短短幾日功夫,她就耍得有模有樣了,進退之間飄逸潇灑、英姿飒爽,已得逍遙派武功的神韻,雖然還有些生澀,但她本身的實戰經驗并不少,威力很是不低。
風蕭蕭根本不敢硬接,如果不下重手,也奈何她不得了。
木婉清恍然如夢中一般,往日隻道風蕭蕭武功高得超乎想,她這一輩子都難以企及,實沒想到區區數日功夫,她就能打上百多招,還不分上下。
風蕭蕭卻潑冷水道:“你可别得意自滿,若是我們生死相搏,殺你也不過是在數招之間。”
木婉清笑道:“無緣無故,你殺我幹嘛?”
風蕭蕭揚眉道:“那鸠摩智呢?丁春秋呢?遇見他們,你還是要十分當心,莫要逞強出手。”
木婉清輕輕“嗯”了一聲,道:“你叫我不出手,我便不出手。”
風蕭蕭見她這般聽話,不由一呆,凝目望去,見她一雙美目正呆呆的看着自己,忙将頭一偏,顧左右而言他道:“這都是第四日了,大哥怎麽還沒回,是不是遇上了什麽爲難?”
木婉清俏臉一紅,心下煩亂已極,她記得風蕭蕭曾說過已有妻室,還自言很花心什麽的,但對他的相思愛慕之情,卻與日俱增。
她往日很有些自卑,是以沒敢多想,可無崖子臨死之前,說過了一番話,話裏話外都将她視作了風蕭蕭的女人,她莫名其妙的并沒有反駁,還隐隐的竊喜。
如今武功有成,自信回轉,可心緒一被勾起,頗有些忐忑不安、複雜難言。
風蕭蕭見她不答話,又道:“我去谷口等等。”
木婉清回神道:“我也要去。”,心道:“管他有多少女人呢,如果碰到,全殺了便是。”
待到第五日,出去尋人的聾啞仆人陸續返轉,但都沒帶回什麽消息。
風蕭蕭自是焦急不已,一整日都守在谷口,翹首而望,直到明月初生,星光燦爛,仍沒瞧見蕭峰魁偉的身形出現。
木婉清寸步不離的跟在他身邊,見他煩躁不安,道:“我讓蘇師兄再多等幾日,咱們也出谷去找找就是了。”
她不知深淺,風蕭蕭卻明白得很,雖然不曉得佛門四宗究竟有多厲害,但單單一門少林寺,就絕非他一時能抗。
蘇星河的擔心絕非空穴來風,在此谷待得越久,之後就越難隐迹藏蹤,就算不帶上那些個仆人,可“函谷八賢”武功都沒到火候,一行人要是趕上幾千裏路,絕難不被人所察覺。
風蕭蕭略一思索,道:“你和蘇師兄先按圖找去大理無量山,我尋到大哥之後,再去找你們。”
木婉清斬釘截鐵道:“我要跟着你,你去哪,我就去哪。”
風蕭蕭轉目而視,見她眼中滿是堅決,心中大震,柔聲道:“也好,你現在就去告知蘇師兄,然後我們一同出谷。”
木婉清頓時喜笑顔開,道:“那你等等啊,我去去就來。”,轉身就往奔入了茂密的松林。
風蕭蕭望着她歡快的背影,目中滿是複雜,輕輕歎了口氣,忽地身形一閃,風馳電掣般躍到了谷外,轉眼之間,就沒入了山道之中。
半空明月格外的清冷,亮亮的灑下,朦胧的輝光鋪滿整個山林,卻照不出絲毫的人影。
風蕭蕭前腳剛走,木婉清就已從松林中轉出,回到了谷口,見到眼前空無一人,俏目通紅,幾欲滴淚,腳下卻一刻不停,直直追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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