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身于最是講究弱肉強食的星宿派,要是沒些眼力,分不清何人不能招惹,何時應該裝慫,那早就被人整得屍骨無存了。
風蕭蕭雖不喜歡她,但畢竟沾親帶故,隻要不是真的不知進退,非要招惹于他,自是懶得理會。
木婉清轉目瞧見他的外袍沒了,臉色就是一寒,冷冷道:“你好風流快活呀!”
風蕭蕭闆着臉訓道:“别盡胡思亂想!”
木婉清不滿的哼了一聲,卻沒有繼續糾纏,說道:“蕭大哥就知道你不會走遠,是他讓我出來找你的!”,“是他”兩字咬得極重,尖尖的下巴微擡,一副很不情願的小模樣,粉臉上卻浮起了兩朵紅暈,顯然口不對心。
風蕭蕭微笑着調侃道:“哪個蕭大哥呀?”
木婉清的俏臉登時紅若熟透的小蘋果,那還有半點往昔的冷傲樣子,蠻腰一扭,轉身就跑。
清涼的風中飄來一句話:“媽跟着沒良心的爹爹走了,你不用跑去旅店開房,跟着我回去就行了。”(注一)
風蕭蕭瞬間被帶出戲,暗道:“聽着怎麽像後世裏……那啥,一對背着父母偷嘗禁果的少男少女……”,想着,就忍不住望向木婉清輕盈扭擺的腰肢,心中湧起一股灼燙的火熱。
遠處茂草叢中的一聲低低呻吟,讓風蕭蕭立時回神。想到了同是處處留情的段正淳,憶起這人的經曆、下場,讓他很是不寒而栗。仿佛被冰水至頭頂傾瀉而下,全身從裏到外都涼得透了,使勁甩了甩頭,大步追去。
行到半途,隐隐覺得自己好似忘了什麽事。
眼見房屋在望,木婉清忽地停步。
風蕭蕭很有些奇怪,問道:“怎麽不走了?”
木婉清扭轉身子。一雙美目凝視過來,脆聲道:“你過來。”
風蕭蕭不明所以,但仍老老實實的停到了她的面前。
木婉清認真的望着他。一雙眸子晶瑩剔透,閃爍着迷人的柔光,仿佛兩顆黑亮的寶石。
“唔……”,以風蕭蕭的定力。都難免被這雙俏目所沉醉。忍不住贊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木婉清被他一誇,心中不免竊喜,微笑道:“你最會說話了,我很愛聽呢!”
“可不隻是說說……”,話到半途,風蕭蕭便自知失言,忙問道:“你有什麽事麽?”
木婉清背着手踢了踢路旁的小草,少有的一陣躊躇。好一會兒才問道:“你老老實實的告訴我,我是不是很沒用?”
風蕭蕭微有些愕然。旋即笑道:“是啊,區區一套‘淩波微步’而已,你直到現在都隻記住了幾十步呢!”
木婉清怒道:“你嫌棄我笨,是不是?”
“開玩笑呢!”,風蕭蕭靠近了些,讪笑道:“你要是想學武功,我好好教你就是了。”
木婉清見他口中雖是說笑,眼神卻真摯的很,心中的怒氣便消了,說道:“你那些武功太厲害,想必難學的緊,我……我還是别學了。”
風蕭蕭沉吟道:“你根基還算打得紮實,隻是内功太過淺薄……确實有些麻煩,但也不是沒有法子。”,展顔笑道:“你是不是被什麽人給欺負了?這麽堵着氣不順暢。”
木婉清腦中浮起王語嫣的模樣,哼道:“她能欺負到我?”
風蕭蕭一聽,就知道“她”是指誰了,暗道:“王語嫣這小姑娘柔柔順順的,好似全然無害,其實頗爲聰明,而且極有氣場,一路上不動聲色,就輕易讓木婉清自慚形穢,當真不簡單!”
木婉清冷着臉繼續說道:“隻是那女人好生可惡,仗着和阿朱姐姐的關系,生生壓了我一頭。”
阿朱名義上還是慕容複的丫鬟,當然對王語嫣恭敬的很,木婉清又是不忿,又是無可奈何,不願留在那裏看她的臉色,這才跑出來找親近的風蕭蕭訴苦。
風蕭蕭心知肚明,木婉清性子雖然冷烈,卻單純的很,不是個小心眼的女人,八成又是被王語嫣似有意、似無意的給嗆着了,讓她有氣撒不出,有火發不得,心裏堵得難受。
于是柔聲道:“王姑娘其實算不得江湖中人,又不會武功,你犯不着和她置氣。”
木婉清聽他幫那壞女人說話,自是不太高興,氣鼓鼓的道:“你這句話,我就不愛聽了。”
風蕭蕭微笑不語。
木婉清垂首道:“我不想你也向着她。”
風蕭蕭道了聲“不會”。
“什麽不會,多半是胡說八道。”,木婉清道:“你和我那沒良心的爹爹一樣,看見漂亮的女人就心軟了。”
“漂亮的女人?”,風蕭蕭“啊喲”了一聲,轉頭回望來路,失聲道:“康敏……”
他方才隻顧着去哄木婉清,卻沒顧上阿紫,她既然沒跟來,康敏可就要倒大黴了。
木婉清怒道:“是啊,那女人也是個美人了,将爹爹都迷得神魂颠倒,你也一樣,是不是?”,轉身就走。
風蕭蕭忙跟了上去,心下卻尋思道:“還真是報應不爽,康敏啊康敏,不是我不放過你,實是天意如此,先是白世鏡,後是阿紫……該着你有這些劫難,我可管不着了。”
他追着木婉清進屋,但無暇去溫言寬慰,忙招呼着蕭峰連夜離開。
薛慕華雖是聚賢莊“英雄大會”的發起人,卻在風蕭蕭的示意下暗中相助,蕭峰也是知曉此事,聽他一說。忙道:“人命關天,不能不救。”
當即囑咐了阿朱幾句,便和風蕭蕭趕回信陽。
兩人輕功超絕。飛奔之下,當真不遜于良駒,夜行六百,日行八百,翻山越嶺,淌水穿流,片刻不停。不過兩日兩夜有餘,就趕到了信陽郊外馬夫人宅。
但見屋毀房塌,一片狼藉。好似被飓風卷襲過一般。
風蕭蕭自是吃驚不已,快奔到後院,隻瞧着院裏菜地中央,有一個兩三丈許的大洞。
洞下隐隐可見半扇櫥櫃、一些散卷。被浮土所掩蓋。顯然原是一間密室。
風蕭蕭俯身沖内一陣掃視、打量,思索道:“活人死人都沒有,但确實有人呆過的痕迹,像是兩三日前所遺留……”
蕭峰緩步走來,沉聲道:“泥牆碎瓦上全有鈍刃的擦痕,不論材質薄厚、粗細,全是一擊而斷,幹淨利落。諾大的三間房舍,想必頓飯之間就被拆毀了。此人武功不低,比……比丐幫的掌棒長老也不差上許多了。”
風蕭蕭站起身,圈繞一指,道:“這方大洞乃是火藥所至,來人絕非尋常之輩。”
如今可是宋朝,火藥這東西絕對難搞,除了炸炸爆竹之外,民間的方子根本無甚威力,這人卻能将密室炸開,雖然隻是泥地,但已經很了不起了,定是巧匠之流。
風蕭蕭尋思道:“莫非是‘函谷八友’中的‘巧匠’馮阿三,不對,這人最善土木工藝,區區密室,難不倒他,根本不必将屋舍盡數拆毀。”
“函谷八友”皆是逍遙派的弟子,隻是早年被逐出了師門,“閻王敵”薛慕華行五,馮阿三行六。
這八人都有一癡,薛慕華癡迷醫道,馮阿三是名能工巧匠,卻全都荒廢了本門的武功,不過逍遙派的武學博大精深,哪怕隻習練一二,便可在當世稱得上高手了。
蕭峰道:“此人想必是友非敵,薛神醫應當被他救走了。”
風蕭蕭笑道:“白跑了一趟,當真不甘心。”
蕭峰搖頭道:“咱們盡力而已,隻要薛神醫沒事就好,些許奔波又算得了什麽?”,頓了頓,奇怪道:“發生了這麽大的變故,沒道理丐幫不來查探究竟……”
風蕭蕭猶豫道:“大哥,實不相瞞,當日在信陽城外,就在離這不遠的一處樹林中,我出手殺了徐長老以下,丐幫大智分舵百餘人。”
這事在江湖上傳嚣甚廣,蕭峰怎會不知,也早已猜到是他所爲,但此刻親耳聽來,仍是難以接受,沉默了好一陣,才說道:“兄弟像是話裏有話。”
風蕭蕭沉吟道:“我沒使出本身武功,用的是少林的‘大金剛拳’。”
蕭峰微微一愣,苦笑道:“兄弟當真……”,“唉”了一聲,繼續道:“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我……丐幫掌棒長老定會下令封鎖消息,然後招集六袋以上的堂主、舵主等諸位兄弟,來商量如何處理……也難怪顧及不上這裏了。”
風蕭蕭低聲問道:“依大哥所知,他們接下來會如何?”
蕭峰道:“先會向少林下暗貼詢問究竟,如無結果,沒個交待……”
風蕭蕭接口道:“就會下明帖拜山了。”
蕭峰又苦笑道:“不錯,而且少林畢竟勢大,丐幫近來又連受重挫……隻怕還會向江湖上朋友、故舊求援……兄弟,你究竟是何用意,這樣一弄,整個中原武林都要亂套了。”
風蕭蕭撇嘴道:“大哥是關心則亂,他們打不起來的,鬧得聲勢再大,隻怕也是表面文章,八成是丐幫明面上吃虧,少林暗裏偷給些好處,與會衆人,人人沾光,最後各自歡喜的散去。”
蕭峰驚訝道:“兄弟看得倒是通透。”(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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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俺記得“開房”一詞源于漢代,好像是班固寫的什麽關于嫁娶的書,詞意大概是“與婦女同住于室内”,至于在宋代是不是演變成了一般性的口頭用語……俺最近忙于應酬,沒工夫去深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