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婉清呆呆望着窗外,觸景生情,無可奈何的惆怅,被人無視的凄涼,霎時襲上心頭,眼淚再也止不住,撲簌簌的顆顆滾落成串。
風蕭蕭直挺挺的坐着,不是不想動,實是不能,正自奮力運功解穴,聞聽細密的水珠輕濺之聲,登時張目看去,不由輕歎道:“人活在這世上,誰不是把悲喜在嘗,傷心難免,莫要傷身。”
木婉清如果相隔許久再見段譽,雖是思念難免,卻也能想得開些,不想如今這般,接連傷情。
剛而易折,更何況心受重創,酥脆已極,風蕭蕭很是怕她陡然想不開,去自尋短見。
木婉清問道:“他怎麽看都不看我一眼?”
風蕭蕭柔聲道:“他不看你,人不理他,你難道不覺得滑稽麽?”
木婉清問道:“真的嗎?”
風蕭蕭微笑道:“你之美玉,人之砂礫,你之砂礫,人之美玉。”
木婉清問道:“他很好呀,那女人爲什麽不理他?”
風蕭蕭輕聲反問道:“你也很好呀,他爲什麽不看你?”
木婉清皺眉苦思不語。
風蕭蕭見她還真的去想,不由咧嘴呵呵直笑。
木婉清聞聲擡眼,杏目一寒,怒道:“你莫不是在繞我?”
“是呀!”,風蕭蕭笑嘻嘻的道。
他回得這麽爽利,倒讓木婉清頓時沒了脾氣,沒好氣的道:“嬉皮笑臉,沒個正形。”
風蕭蕭笑道:“我隻是想開了,沒有什麽有什麽大不了,隻要沒死就總要活着嘛,何必老是自己難爲自己?”
木婉清想了想,道:“不懂。”
風蕭蕭道:“不懂沒事。終究有天會懂的。”,忽地長身而起,道:“這喬峰當真厲害,我精通解穴之法,用了這麽長時間,卻也隻解開了半身。”,說着。又坐了下來。
木婉清又是訝異、又是好奇的問道:“你的武功究竟是跟誰學的,這麽快就能開解穴道,好厲害,隻怕……隻怕我那爹爹都比不上。”
風蕭蕭笑了笑,道:“這是個很長的故事,我可懶得講。反正有很多奇遇就是了,你想學嗎?”
木婉清垂首猶豫。
往先她自恃武功不低,行走江湖少有吃虧,唯一一次還是面對姑蘇王家,寡不敵衆下從江南逃到了大理。
近來屢見高手,才知天高地闊,海大洋深。
風蕭蕭溫聲道:“我傳你幾招保命也好。免得老是讓我救你。”
木婉清卻問道:“學了能打過段譽嗎?”
那日湖上一戰,段譽大發神威,将她刺激的可是不輕。
眼見情郎變哥哥不說,還從手無縛雞之力變得無比厲害,之後更喜歡上了一個比她好看的女人,這女人還是她與之爲敵那人的女兒。
一切的一切,讓曾經強勢的她心中不知是個什麽滋味,隻覺難以言明的難受。久久積郁,無法釋懷。
風蕭蕭聞言愕然,心道:“這個心高氣傲的小姑娘連番受到打擊,心底裏其實很是自卑呢!”
想了想道:“段譽會‘淩波微步’,又會‘六脈神劍’,閃避逆天,攻擊爆表。隻要他不一如既往的犯蠢,整個武林都沒幾人能真的打過他。我嘛……倒是想到個法子,隻可惜教不了你,别的武功嘛……我可不敢說能将他如何。”
木婉清喪氣道:“那我不學了。”
風蕭蕭沉默了一陣。突地哈哈一笑,起身擡手解開了木婉清的穴道,然後掏出了一份殘缺的帛卷,塞到了她的手上,道:“這便是‘淩波微步’,你看了就知道段譽那小子爲什麽犯花癡了。”
木婉清好奇的展開看去,登時俏臉紅透,一把合上,怒道:“你什麽意思,上面怎麽是……是……”
風蕭蕭撇嘴的道:“誰讓你看身子了,看臉,看臉懂嗎?”
木婉清畢竟信他,将信将疑的又展開看去,自是大吃一驚,失聲道:“是那個女人!”,頓了頓,又怒道:“好哇,那女人看着冰清玉潔,哪知這般……這般……”
她再單純不通世事,一些話也說不出口。
風蕭蕭頓覺無語,實沒料到她會想得這麽偏,撇嘴道:“這卷帛畫出來時,那姑娘隻怕還沒出生呢,你吃個什麽飛醋。”
木婉清這才發現這卷殘帛古舊泛黃,顯然很有些年頭了,忽地回神,怒道:“你說什麽?誰吃飛醋了?”,将那殘卷一扔,道:“那女人的……我不學!”
她的聲音大了些,外面看守的丐幫弟子聽見響動,覺得奇怪,便推門進來查看究竟。
風蕭蕭動作極快,門剛一開,身形便已閃至,一人一指,将門裏門外兩人全都給點倒了。
然後沖木婉清道:“不學就不學,以後再被人捉住了,我可沒功夫去救你。”
木婉清咬了咬下唇,起身去将那殘卷拾了起來,輕聲道:“你數次出手幫我救我,我木婉清雖是個山野女子,卻也知道好歹,你是真的對我好。”
風蕭蕭哼哼了兩聲,道:“我一開始幹嘛要心軟,非要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我這輩子都在點人,還從沒被人點過呢,今次也算是開葷了。”
木婉清将殘帛收起,道:“你讓我學,我學就是了。”
風蕭蕭這才笑道:“要是換另一個人,就算是跪地求我,哪怕跪到天荒地老,我都不會教呢!”
木婉清沒好氣的道:“你這麽古怪,誰會求你!”
風蕭蕭不以爲意,将頭探出門外看了看,道:“看來他們起碼對喬峰的武功深信不疑,竟然隻派這兩人守着。”
“哈哈,風老三,你果然在這兒!”,南海鳄神帶着幾人從杏林中穿出,大聲笑道:“你讓老子在外面傻等了那麽久。屁消息都沒傳出來,原來是打不過人家,被擒住了。”
風蕭蕭冷哼了一聲,道:“有本事你也去找那喬峰打上一架,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轉目瞧見他身後四人樣貌打扮不似中原人士,心道:“該是西夏‘一品堂’的高手。難道他們已經擒獲了丐幫諸人?”
南海鳄神道:“打個屁,丐幫自己内讧,将那喬峰趕走了,咱們放了些‘悲酥清風’,便手到擒來,哈哈。不費吹灰之力!”
風蕭蕭冷冷道:“勝之不武,有什麽好得意的。”
南海鳄神一拍腦袋,道:“也對,不過那個李延宗說了,兵不厭詐,兩國交戰本就……本就什麽來着?”
“無所不用其極!”,風蕭蕭心道:“李延宗?不就是慕容複假扮的麽!”
“對頭。就是這句……”,南海鳄神罵道:“娘的,會拽文了不起呀,要不是老子實在打不過他,非掐巴死他不可……啊,風老三,不是說你,是說那個陰陽怪氣的李延宗呢!”
風蕭蕭聽這番語無倫次言語。猜測他八成是吃了慕容複的悶虧。
南海鳄神又罵罵咧咧了幾句,然後回神道:“走了走了,我帶你去見見那個赫連大帥……”
風蕭蕭打斷道:“我是中原的武人,又怎會去投靠西夏,再說,我早就還上段延慶的恩情,和你們‘天下四惡’再無幹系。”
南海鳄神愣了一愣。随即暴跳如雷,吼道:“娘的,你先殺了葉三娘,又殺了雲老四。現在還要走,老子豈不是成了最末!”
他竟爲這等理由發火,自是讓風蕭蕭哭笑不得,道:“我要走了,你慢慢發火罷。”,說完,一抓木婉清,往林中投去,卻迎面看見了一人,登時停步叫道:“喬幫主!”
一鈎彎月天邊斜挂,喬峰站在一顆杏樹下,冷冷的清光瀉在梢頭,映得杏花缟白似雪片般紛飛。
他分明未躲未藏,離得還不遠,竟然一直都沒被察覺。
南海鳄神身後那四人一聽“喬幫主”三字,立時抽出兵刃一齊沖了過去。
喬峰瞥了他們一眼,說道:“喬峰已不是丐幫中人,‘幫主’二字休要再提。”,說話間,迅捷絕倫的一陣抓拿勾踢,隻聽得數聲悶響。
那四人或軟倒在地,或挂在樹上,或跪着捂腹,或蜷成一團,眼耳口鼻皆有鮮血流出。
喬峰又道:“兄台果然是有苦衷,方才那番言語,喬某聽得一清二楚。”
風蕭蕭暗歎道:“喬峰的武功已然返璞歸真到了極緻,招招式式都幾乎粗鄙到了不堪入目的境地,倒像是一個學武不久的莊稼把式,隻有與之相對,才知道究竟有多難得抵擋,就連淩波微步都無法盡數閃開,硬接更是……”
木婉清看了他一眼,心道:“這幾人和你方才的模樣倒是像得很,隻是你還能數次站起來罷了。”
風蕭蕭看她眼神,哪能不知她在想什麽,惡狠狠的一瞪眼,然後才道:“原來喬兄弟是跟着他……”,一指南海鳄神,道:“你是想擒住他……”
“兄台果真機敏過人!”,喬峰轉過身,大步而行,道:“南海鳄神,交出解藥!”
南海鳄神怒道:“什麽解藥,老子從不下毒,也從不帶什麽解藥。”
他人雖莽撞、脾氣暴躁,卻極識好歹,從不和不能匹敵之人放蠻,此時口中叫得兇惡,卻句句實話,無異于已經服軟了。
風蕭蕭有些疑惑的問道:“喬兄弟,你這是……”
喬峰道:“我接到了大信分舵的緊急軍情,得知西夏‘一品堂’大舉來襲,其中更有一種無色無味的毒氣,本還在布置,豈止……豈止……”,仰頭望向彎眉般的清月。
風蕭蕭見狀心道:“不用多想,定是你身爲契丹人的身份被揭發了出來,你自己百口難言不說,更無人再去理會什麽西夏‘一品堂’了,結果你一被逼走,丐幫就被人一鍋而端……你倒還好心回來救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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