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輕揚婉兮

一提到“小無相功”,鸠摩智就此沉默了下去,再無半點聲息。

風蕭蕭等了半晌,不見他回應,也不再廢話,回到床上閉目打坐。

次日清晨,兩人挾着段譽繼續上路,各自面色如常,像是什麽事都未發生過一樣。

如果抓得人要害,卻不多占些便宜,風蕭蕭就不是風蕭蕭了,而且他本心就沒想讓鸠摩智練成此等神功,是以絕不會任由段譽被擒走。

因爲段譽正是修成“北冥神功”的關鍵。

想要修練此功,必然先要散去原本内力,可是如果自身功力全無,卻去吸收他人的内力,很容易被人反殺,過程危險之極,凡是聰明人,都不會如此冒險。

像段譽那般懵懂無知,糊裏糊塗的就遇上了各種巧合助他功成,這種際遇實是鳳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如今他能吸人内力,卻不會武功,無法反抗被人反吸,豈不是修煉“北冥神功”的最好人肉練功器!

就像“神木鼎”之于“化功**”,不可或缺又無可替代。

風蕭蕭既然能想到此法,以鸠摩智的智慧自然也能想得到。

所以,與其說是用“小無相功”交換修煉的辦法,不如說是換得風蕭蕭離開,隻要沒他在旁邊,鸠摩智随時都能将功力盡數灌注于段譽身上,待練成“北冥神功”之後再吸回。

如此才夠安全且快捷,否則一切必須從零開始。那麽每次吸人内力,都是冒着極大的風險,隻要稍有閃失。那麽必死無疑。

鸠摩智不知爲何,仍要前往姑蘇慕容家,是以一行三人繼續北行,深入大宋腹地之後,再折向往東。

路上的段譽頗爲喪氣,一直愁苦滿面少有言語,風蕭蕭和鸠摩智卻談笑風生。好似心無芥蒂一般。

又過了二十餘日,途人的口音漸漸清雅綿軟,卻是到了景秀江南。

不多日。終于行至蘇州城外。

正所謂“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又或“霞光曙後殷于火,水色晴來嫩似煙”。當真是一幅精緻的水墨長卷。

讓人沉浸的美景。浸洗着滿布埃塵之心,盼目流連之時,當真從裏到外全是舒暢清爽。

鸠摩智卻全無賞景的雅緻,一直向途人打聽“叁合莊”慕容家所在。

隻是并無人知曉,而且言語不通,鸠摩智難得聽懂,常常纏七雜八的扯了半天,連一句話都沒對得上。

風蕭蕭雖是聽得懂。卻笑嘻嘻的袖手旁觀,一點想上前幫忙的意思都沒有。

他心下疑惑的很。既然已經得到了“六脈神劍”,不知鸠摩智爲何還要去到慕容家,完全沒有這個必要了。

難道真是像其所言,是思念故友,順便履約?

風蕭蕭一萬個不信。

鸠摩智内裏狡詐之極,明面上卻是土蕃國内人人敬仰的高僧大德,以堂堂國師之尊,四處開壇說法,就連土蕃皇帝都會敬他三分,一言可斷國事,沒有天大的好處,怎會孤身上路,萬裏迢迢的跑來祭拜故友,甚至不惜開罪大理皇族段氏,根本不和情理嘛!

鸠摩智不知風蕭蕭正在揣摩他的心思,仍是沿路問個不停,一點都不見氣餒,不知不覺的行到了湖畔。

風蕭蕭轉目望向湖面,但見綠波蕩漾、波光粼粼,映反着陽光,比之初升的旭日,又是另一種美,不由歎道:“他日如有果閑,定要在此湖中尋一處好地方,置辦一座莊園……”,正說着,耳中隐隐聽到了一陣兵刃交擊的脆響,從湖中傳來。

隻見一艘船正停在離岸不遠處,兩側橹槳未動,明顯無人操控,烏篷蓋頂、雕花木攔,看不見艙内,不過船身抖動頗劇,而且斜往一側,明顯已然漏水,正在緩緩下沉。

船尾靠着數隻小舟,其中一舟上歪斜着兩名中年漢子,皆是雙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風蕭蕭目力甚好,輕輕楚楚的看見那兩人指縫中往外流着黑血,想必就算現下未死,也活不長了。

正想着,一名黑衣蒙面少女從船艙中直接躍出,黑裙揚蕩着跳到了船尾的一艘小舟上。

有七八人緊追着出來,各自手上拎着兵器。

風蕭蕭吃了一驚,這名黑衣蒙面女子身形窈窕有緻,看着極爲眼熟,像是早就和他分手的木婉清,暗道:“我不過提到段譽可能會來蘇州,她還真就找來了!怎麽還被人追殺?”

木婉清這時将手一擡,數根短矢接連射出。

衆人顯然曉得厲害,轟然散開。

一名老婦人排衆而出,嘶啞着嗓子喊道:“小賤人,上次你運氣好,被人救走了,這次竟然還敢來?莫非真是吃了什麽熊心豹子膽,當真以爲咱們殺你不得?”

木婉清握起舟上的竹篙,用力往水中一撐,冷笑道:“憑你們這點微末道行,也想留住我,你臉上還疼不疼?”

那婦人面上的那道刀疤頓時扭曲猙獰,吼道:“小賤人作死,待将你捉住,我平婆婆定要好好的炮制一番,在你臉上花上十七八刀,然後再大卸八塊,一一扔去做花肥,到時看你還敢不敢嘴賤。”,她口中叫嚷的兇狠,卻一直待在船尾,一點都沒有上小舟追趕的意思。

木婉清嗤的一聲,又射出一支短矢。

平婆婆早有防備,使刀“當”的格開。

木婉清見奈何不得她,便單手撐起竹篙,讓身下小舟遠離,另一隻手臂平起,隻待有人敢跳到另外的舟上,便發射弩矢。

平婆婆一夥人明顯知道厲害,全都不敢輕舉妄動,直到木婉清的小舟駛遠了,才一股腦的上舟追去。

木婉清一直目不轉睛,緊緊盯着他們,不敢稍有松懈。

這些人久居湖旁,水性極佳,要是又讓他們趁機将舟鑿沉,她不會遊水,一旦落入湖中,豈不是毫無還手之力。

不多時,總算駛到了岸邊,木婉清這才松了口氣,轉身正欲躍到岸上,卻突地吓了一跳。

風蕭蕭正自面無表情,站在一顆柳樹下,見她望來,說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也不先向岸上瞅瞅,看有沒有人在斷你後路……我幫你打發走了,不謝!”

木婉清并不理會他,急急跳上了岸,匆匆跑近,口中喚道:“段……你……你怎麽了?”

段譽早就被點住了穴道,一動不動的立在一旁。

風蕭蕭一個錯步,将木婉清攔住,道:“木姑娘,止步!”

木婉清看了他一眼,擡手欲射,微一猶豫,手臂輕轉,短矢嗤地朝鸠摩智射去。

無聲無息間,短矢仿佛撞上了一堵無形的牆壁,陡然地彈開,其間沒有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響,就連原本的嗤嗤聲也盡皆消無,以數倍于前的速度飛旋着反射而回。

鸠摩智臉上帶着溫和的笑容,雙手攏在袖中,僧袍紋絲不動,好似一切都與他無關。

風蕭蕭眉頭揚起,身形飄忽着到了木婉清身側,伸手輕輕一帶。

木婉清不由自主的往旁一旋,面上黑紗揚起,與疾射來的短矢将将擦過。

已然追近,正在靠岸的平婆婆一行人算是遭了秧,短矢“噗噗”地接連射穿兩人,慘叫着跌入了湖中。

風蕭蕭看也不看他們,向鸠摩智道:“‘無相劫指’,果真名不虛傳。”

原來彈飛短矢的指力從鸠摩智的衣袖中暗暗發出,全無形迹。

要不是風蕭蕭心如明鏡,将周遭一切都映入鏡面,還真的察覺不到呢。

鸠摩智暗暗吃驚,心道:“竟然被發現了,看來他的功力當不下于我,往日是裝作隻有輕功不錯罷了。”

風蕭蕭能猜出是他動的手腳,這一點都不奇怪,但能叫出“無相劫指”,就非要發現他出手才成,否則根本無法判斷是何種武功?

要知此指法稱作“無相劫指”,非但強兇霸道、威力駭人,使出時更是全無聲息,極難被人察覺。

風蕭蕭竟然能夠看出,說明功力起碼不比他低多少。

鸠摩智心下戒懼,面上依然溫和如昔,道:“風施主年紀輕輕,卻見識廣博,實在了不起,不錯!小僧使得正是少林七十二項絕技之中的‘無相劫指’。”

風蕭蕭微微一笑,轉頭斥道:“你不要命了,一個姑娘家家,幹嘛動不動就擡手殺人……起碼也要先看看惹不惹得起嘛!。”

木婉清彎眉颦蹙,心道:“真是婆婆媽媽,誰要你來管我!”,口中問道:“你管我做什麽?”,明眸忽轉,又問道:“你和這大和尚是……是一夥兒的?”

風蕭蕭撇了撇嘴,道:“是又怎麽樣?”

木婉清将手一擡,比向風蕭蕭,可是想了想又放了下來,道:“也好,之前你就算不得救了我,我也不欠你什麽了,你現在就将我和段郎都殺了吧……隻可惜我打不過你,不能自己動手。”

風蕭蕭一陣頭疼,說這小姑娘單純吧,她的心思根本琢磨不透,說不單純吧,她又心直口快,怎麽想便怎麽做。

輕咳了一聲,道:“想死還不容易,不過現在不成,明王正要将段譽帶去叁合莊火化呢,到時你陪他一同便是。”

木婉清吓了一跳,心道:“火化?”,叫道:“不行!”,說着,拔出了藍汪汪的修羅刀,往鸠摩智直直斬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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