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愛湊熱鬧的小性子,外面如此亂哄哄,她不可能忍住不出來耍耍,怎會半點動靜都無?
知女莫若父,黃藥師臉上登時變了顔色,右手虛握成拳,曲着食指抵住嘴唇,長長一聲口哨。
風蕭蕭曾經聽過黃蓉也這般吹過口哨,哨音獨特,激蕩高昂,很易辨認,卻極難模仿,知道黃藥師是在召喚女兒,腦中念頭飛轉,盤算着現下該當怎麽辦。
哨響良久,無人回應。
黃藥師心中一寒,倏然轉頭,盯住風蕭蕭,顫聲問道:“蓉兒在哪?”
風蕭蕭躊躇了一會兒,眼見黃藥師周身漸漸蒸騰,袖袍無風自動,知道他出手在即,忙道:“跟我來!”,往酒店走去。
黃藥師大步追上,問道:“她……她怎麽了?”
洪七公也急切的跟了上了,同聲問道:“蓉兒受傷了?莫非是被那個老毒物打傷的?”
黃藥師身形一凝,也想到了這種可能,暗道以風蕭蕭的武功,天下間能強行繞過他,再打傷黃蓉的人可沒幾個,歐陽鋒的嫌疑豈不是最大!
風蕭蕭很想順着這話編造一番,但終究不願拿小蓉兒做幌子,尴尬道:“她……那啥……”
黃藥師冷哼一聲,探手一抓,直接将風蕭蕭揪得雙腳離地而起,沉聲喝道:“快說!”
風蕭蕭暗自斟酌了一下措辭,小心翼翼的道:“小蓉兒的衣衫破損了。正在縫補呢,咱們在外面和她說話便是,莫要進去了。否則……那啥……不太……咳……雅觀……”,心道:“俺可真沒騙人,小蓉兒的衣衫确實破損了……千萬别問我是誰弄破的,千萬……千萬别問……”
“是誰弄破的?”,黃藥師目光中的殺氣頓起,他可不是笨蛋,立時聞到了其中的不尋常。
風蕭蕭暗自哀鳴一聲。小聲道:“我幾月前被歐陽鋒打成了重傷,昨日有些走火入魔,手腳不受控制的亂動。多虧小蓉兒将我救了回來。”,心道:“千萬别追問細節,千萬……千萬……否則……否則……就要逼着俺騙你了。”
“是你弄的?”,黃藥師的眼神寒意逼人。在風蕭蕭四肢上來回掃視。似在盤算着是不是要将他們全都剁掉。
風蕭蕭頸後的汗毛倒立,起了滿身的雞皮疙瘩,忙道:“她就在酒店的一間密室中,喏,就在那邊!”
“密室?”,黃藥師果然被分心了,狐疑的問道:“這窮鄉僻壤,哪會有什麽密室?”
風蕭蕭暗自松了口氣。忙将曲靈風之事說出。
黃藥師陷入沉默,手中漸松。
風蕭蕭雙腳甫一落地。忙不疊的跳開了幾步,整了整衣領,心道:“這次可全是看在小蓉兒的面上,如果再有下次,俺就會還手了。”
洪七公聽得不住搖頭歎氣,心道:“這個黃老邪當真邪氣逼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他那徒兒也當真忠心,隻爲了讨好師傅,盼着有希望重回師門,就跑去皇宮盜寶,結果默默無聞的死在這個荒村之中。”
黃藥師顯然心情不太好,大步往前,喝道:“滾開!”
完顔洪烈父子,以及衆王府客卿正聚在酒店之前,聞言全都連滾帶爬的跑開,但有全真七子在一旁虎視眈眈,他們又不敢逃走,隻是巴巴的望向風蕭蕭。
風蕭蕭四方望了望,停下了步子,問道:“王爺,那夥蒙古人呢?怎麽都不見了?”
完顔洪烈道:“剛才你将……和歐陽……歐陽老先生打得激烈時,他們帶着那個瞎子跑了!”,頓了頓,望向全真七子,又道:“風大俠,你可一定要護住康兒呀!”
風蕭蕭偷偷瞅了眼洪七公,回道:“你将‘武穆遺書’交給七公,我保你們全都無事!”
完顔鴻烈大驚失色,忍不住後退了幾步,伸着食指不住的顫抖,道:“你……你……”
黃藥師在酒店中喊道:“蓉兒,蓉兒,你在哪?風蕭蕭,你快給我滾進來!”
風蕭蕭趕忙往裏走,匆匆道:“七公,你将他身上的石匣收了,莫要傷了他們。”
洪七公笑道:“我自省的,你快進去,要是黃老邪發起瘋來,老叫花可制不住他。”
風蕭蕭越過洪七公,到了他的背後,輕輕側身,沖完顔洪烈使了一個眼色,右手在左手掌心寫了一個“空”字,然後轉入了店中。
完顔洪烈登時一愣,但轉瞬收斂雙目,沒有将神情外露,念頭如電,可怎麽都琢磨不清楚,這個“空”字究竟是何意。
黃藥師在酒店中四下瘋轉,一看見風蕭蕭進來,頓時飄至。
風蕭蕭不動聲色的伸手一指,道:“在那裏。”
黃藥師停住了步子,反向飄去,很快就瞧出了碗櫥的不尋常,摸上了那個開動機關的鐵碗。
風蕭蕭趕緊在牆壁上長短不一的敲打了幾下。
黃蓉的聲音傳出:“蕭大哥,是你麽?”
黃藥師大喜,高聲道:“蓉兒,蓉兒,是爹爹,你還好!”
黃蓉道:“蓉兒好得很,你先莫要進來,女兒……女兒……”
黃藥師想起風蕭蕭方才的話語,登時會悟,道:“不要急,慢慢縫補,爹爹在外面等着就是。”
黃蓉伶俐的很,隻言片語就猜出了原委,說道:“哎呀,這裏面黑燈瞎火……爹爹,你幹脆去買幾件衣衫來可好?”
黃藥師眉頭皺起,橫了風蕭蕭一眼,道:“你随我一起去。”
風蕭蕭讪笑道:“我這次保證不帶她跑了。”
黃藥師冷冷的望着他,就是不言語。擺明了信不過。
風蕭蕭道:“歐陽鋒十成十沒有走遠,就呆在附近……”
黃藥師一句話堵了回去:“有七兄在此,他絕不敢妄動。”
風蕭蕭往外一指。道:“那老小子糊糊塗塗,瘋瘋癫癫,可是武功奇高,歐陽鋒又不是省油的燈,七公一人,怕是力有未逮。”
黃藥師道:“歐陽鋒敢向蓉兒動手?”
風蕭蕭冷聲道:“幾月前要不是小子見機得快,小蓉兒隻怕已經落到他的手裏了。”
黃藥師雙目寒光暴閃。突地仰天長嘯。
不多時,梅超風推着陸乘風到了酒店門口,各自行禮。
黃藥師道:“你們倆趕去臨安。給蓉兒買幾套衣衫回來。”
風蕭蕭卻是一愣,暗暗稱奇,梅超風瞎目,陸乘風斷腿。這兩人正好互補。隻是不知黃藥師爲何将兩人帶在身旁。
梅超風和陸乘風領命而去。
風蕭蕭思索了一陣,猜到黃藥師是在利用陸乘風的人脈,四處找着黃蓉,不由歎道:“嶽父大人可是要帶小蓉兒回桃花島?”
黃藥師道:“怎麽,你想攔阻麽?”
風蕭蕭心知他其實已然默許了自己和黃蓉的關系,隻是拉不下臉面,于是眨了眨眼,笑道:“不敢!”。緩緩踱步,走到了桌旁。出聲說道:“全真七子好不識趣,竟敢向嶽父大人動手,不如讓小婿去滅了他們。”
黃藥師道:“你莫要打什麽鬼主意了,我這次必定帶蓉兒回桃花島。”
風蕭蕭沒料到他已經看穿了自己的本心,根本不給自己設計的機會,隻得幹笑兩聲,道:“人人都說黃老邪蔑視禮法,所以稱作‘東邪’,怎麽擱到自己女兒身上,就這麽頑固不化?”
黃藥師哈哈笑道:“我現下就想帶蓉兒回島,你又能怎地?”
風蕭蕭小聲道:“要不咱倆找個無人的地方比劃兩下,嘿嘿!”
黃藥師走到桌旁坐下,道:“這回你就不怕歐陽鋒趁機找來了?”
風蕭蕭撇嘴道:“原先他或許還有膽子,如今還敢麽?不怕咱們聯手追他到天涯海角?”
黃藥師微微一笑,道:“你怎麽突然變老實了?”
風蕭蕭坐到了他的對面,将手攤開,聳肩道:“我又沒打算真的将你蒙住,你也不過順水推舟罷了。”
黃藥師自然不會承認,哼了一聲,道:“莫要忘了我們還有約定,你大可來桃花島勝我三場,有七兄做媒,到時我自然不會攔你。”
風蕭蕭見他滴水不漏,毫不松口,歎道:“我舍不得離開小蓉兒,又确有要事要辦,不如嶽父大人一同上路,待事一了,再一同回轉桃花島?”
黃藥師道:“不行。”
風蕭蕭低聲道:“外面那石匣是空的,根本沒有‘武穆遺書’。”
黃藥師頓時色變,低頭思索一會兒,問道:“你知道藏書所在?”
風蕭蕭拎起茶壺,将杯倒滿,伸指沾了沾,在桌面上寫道:“鐵掌山”。
黃藥師不屑道:“裘千仞徒有虛名,你一根指頭就能戳死他。”
“上次那人是裘千丈假扮的。”,風蕭蕭将這兩兄弟的來曆解釋了一番。
黃藥師瞅了瞅他的重劍,冷笑道:“就算裘千仞名副其實,你會對付不了?”
風蕭蕭道:“完顔洪烈此次收買了不少南方武林人士,裘千仞隻是其中之一。”
黃藥師目光轉向門外,若有所思道:“難怪你方才背着七兄動手腳,莫非丐幫中也有人……”
風蕭蕭毫不吃驚他會察覺,呵呵笑道:“完顔洪烈以爲我瞞着七公,實際上隻有他被瞞着。”
黃藥師點頭道:“原來你是想引着那金國王爺四下亂逛,将所有的武林敗類全都引出來。”
風蕭蕭壓低聲音,道:“歐陽鋒以爲是王爺殺了那個歐陽克,其實……是我。”
黃藥師悚然動容,以嶄新的目光打量着他,好一會兒才伸指沾了沾茶水,在桌面上畫了一個圈,隻是留下了一個小缺口,指着道:“這便是歐陽鋒?”,說着,用茶水将缺口合攏了。
風蕭蕭黯然道:“王爺畢竟與我有恩,我根本下不了手,本打算放他一馬,可是盤算了許久,還是認爲不能讓他活着,隻能選擇爲他報仇了。”
黃藥師笑道:“你想讓我做什麽?”
“王爺不能死,起碼現在不能。”,風蕭蕭斟酌着說道:“我本打算一直跟着他,後來巧遇了七公,一切都好辦了,他老人家自會一路盯緊,安排妥當,我隻需偷偷取出‘武穆遺書’就行了,不過……”
黃藥師接口道:“不過歐陽鋒突然現身報仇,你頓時分身乏術了,不可能一面護着那金國王爺,一面去取書,所以想讓我暗中護持?”
風蕭蕭低聲道:“七公太過正直,正面碰上歐陽鋒自然不懼,隻是……”
黃藥師嘿嘿笑着打斷道:“你說來說去這麽多話,就是想帶走蓉兒,是也不是?”
風蕭蕭尴尬的笑道:“嶽丈大人武功雖然高絕,但帶着小蓉兒應對歐陽鋒也是大爲不易,小婿武功還算過得去,此後定會好好呵護,絕不會再讓她受傷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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