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通忽地騎雕沖來,一手舞着樹枝,另一手晃晃蕩蕩,拎着一個巴掌大的油布包,臉上滿是頑皮的神色。
風蕭蕭心下一喜,手中突地放緩。
重劍嗡鳴,漸重漸濃,仿佛巨浪蓄勢掀起,狂潮正欲拍岸,周遭風起成旋,四方雲湧而動。
他時機拿捏的極準,出劍就在大雕将要撞到之刻。
歐陽鋒要麽選擇被撞飛,要麽選擇被劈中。
劍式還在半途,劍意已然先至。
歐陽鋒須發飛飄,面部刺痛,心中凜然,知道此劍隻能擋不能挨,否則非死即殘。
風蕭蕭心下無比興奮,手中之劍卻越發的沉、越發的穩,殺意隐隐而透,将欲噴發。
殺西毒!也許就在下一刻!
勝之不武?他會在乎麽?
黃藥師眼神已凝,手中的玉箫忽地成粉炸開。
洪七公須發立起,顯然是不知不覺中運起了内力。
就在兩人以爲“西毒”會在五絕中除名之際,周伯通突然扔下樹枝,從大雕背上躍起,一拳擊到了玄鐵劍上。
劍上巨力陡然迸發,好像洶湧的激流灌入幹涸的大湖,隻是瞬間溢滿。
周伯通口中“啊喲”一聲,接連後退了三四步。
風蕭蕭卻感覺自己打到了空處,完完全全使錯了力道,被重劍帶着順勢甩出。
幸好他的内力已然凝煉。操控由心,立時揮動玄鐵劍,“砰”的插入地面。否則不轉上個幾圈乃至十幾圈,肯定穩不住身形。
心念飛轉:“這定是‘空明拳’了,和‘太極拳’倒是頗有幾分相似,隻不過太極陰陽兼濟,柔中有剛,能夠借力打力,空明則既無且虛。至柔至弱,洩力于無形。”
歐陽鋒已然将大雕擋開,瞅見風蕭蕭腳下踉跄。登時大喜,雙腿微蹲,霎時間飛推而至。
風蕭蕭撐劍而起,旋身飛踹。
“噗噗”幾聲悶響。
“呲啦”。重劍刺耳的劃着地面。
風蕭蕭身與地面平行。頭後腳前,飛速直退,如果單論内力,他還是比歐陽鋒要差上一些。
歐陽鋒忽地蹲地,雙臂寬與肩齊,目光凝定,随風蕭蕭移動。
一呼一吸間,周身無風自動。塵灰先聚而後散。
洪七公“啊”了一聲,大步沖去。心下驚道:“糟了,老毒物這是要玩命了!”
黃藥師目光閃爍,手腕一翻,不知從何處翻出了一枚石子,扣在食指與拇指上,“彈指神通”将欲待發。
風蕭蕭的心髒突然揪起,隻感到一股磅礴的氣勢撲面壓來,将他身形包繞、禁锢,明明周身空無一物,卻仿佛被道道堅韌的繩索緊緊束縛一般,連手指都難以動彈分毫,呼吸困難,直欲窒息。
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大力所壓制,他在腦中飛快回溯,感覺這情形相當熟悉。
上世小雪兒曾向他示範過“移魂**”,情況與此十分相似,又提起了幾分内力,果然掙脫開了,周身頓松。
這時,周伯通忽然合身攔到了當中,将手中的油布包往歐陽鋒處一擲,然後火燒屁股似的抱頭鼠竄。
風蕭蕭瞅見如此情形,腦中靈光一閃,暗自大叫“不好”,連滾帶爬的往旁逃開。
氣機牽引之下,歐陽鋒倏然飛拍而出,但他見機也快,慌忙收力,想要側翻躲開。
但是哪裏還來得及,“啪唧”一聲,油布包砸到了他的胸前,立時爆開,四方飛濺。
洪七公登時停步,叫道:“好香,好香,臭蛤蟆變成香蛤蟆了!”,哈哈大笑。
黃藥師不禁莞爾一笑,将扣好的石子收起。
歐陽鋒低頭下瞅,隻見胸前滿目屎黃,登時氣急敗壞,深吸一口氣,想要壓下怒火,可是口鼻之間臊臭滿溢,再也耐受不住,跳着腳破口大罵。
周伯通捂着肚子在地上不住打滾,雙腿連連朝天虛蹬,笑得是上氣不接下氣,好半晌才嚷嚷道:“歐陽鋒,當年你打了我一掌,今日我還你一泡屎尿,大家扯直,兩不相欠了。”
歐陽鋒叫罵了一陣,聞言忽地收聲,并不答話,隻是扭頭四望。
洪七公、黃藥師、風蕭蕭幾人倒還無妨,沙通天、彭連虎、侯通海三人卻是雙腿打顫,差點尿了褲子,這等場景都被他們瞧見了,往後還能不能好好地活命了!
歐陽鋒畢竟深有城府,這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回複了常态,知道如果繼續鬧下去,他絕對占不到便宜,生生擠出一個笑容,道:“藥兄,我聽說早年你将這人擒住,一直關押到如今,按着他如此睚眦必報的性子,隻怕你也躲不過這一着啊,兄弟我另有要事,就此告辭了。”
又沖洪七公拱了拱手,朝風蕭蕭笑了笑,飛速幾個躍起,帶着一陣臭風,沒入了街角。
風蕭蕭瞅了瞅黃藥師的臉色,心道:“這個歐陽鋒實在不是什麽好人,末了還要調撥一番,按照我這便宜嶽父的性子,就算明知是計,心高氣傲之下,隻怕也難以好好收場了。”
全真七子氣喘虛虛的快奔了過來,丘處機喊道:“周師叔,你……你莫要再跑了。”
黃藥師瞅了他們一眼,負手問道:“是你們去了桃花島,将老頑童帶出來了?”
全真七子方才并未瞧見他,此時聞聲望去,王處一叫道:“黃老邪!”
丘處機喝道:“布陣!”
七人快步連上,布下了“天罡北鬥陣”,與黃藥師對峙。
黃藥師左右打量了幾眼,不以爲意的笑了笑。道:“我如果出手教訓你們,算不算欺負晚輩?還是讓老頑童也一起上。”
風蕭蕭見他輕敵,趕忙道:“上次這幾人合力。和那歐陽鋒打了好幾百招都不見敗,那時小婿自愧不如也。”
黃藥師一甩袖擺,側身冷冷道:“誰是你嶽父!”
風蕭蕭笑嘻嘻的湊了上去,道:“不過小婿自認武功最近大有長進,不如代嶽父大人與他們過上幾招,免得傳揚出去,說嶽父大人以大欺小。憑白辱沒了‘東邪’的名号。”
他的那點小心思怎麽瞞得過黃藥師,看都不看他一眼,根本不接話。
風蕭蕭不以爲意。橫劍招手道:“好了,嶽父大人已經默認了,讓我來教訓教訓你們,還不快出招?”
黃藥師氣急。雙手皆翻。“嗤嗤”地射出幾枚石子。
風蕭蕭使上玄鐵劍,可不會比他差上多少,擡劍一掀,“噔噔”幾聲脆響,将石子全數崩開,彈向全真七子。
丘處機呼喝一聲,“天罡北鬥陣”的劍光忽然耀亮,襯得天色都陰暗了些。一絲響聲都沒有,石子仿佛融化在了陣中。瞬間消無。
黃藥師目光一凝,點頭笑道:“王重陽居然還留下了這一手!”,總算是明白了風蕭蕭确是一番好意。
洪七公瞧得兩方對峙,一觸即發,有心想排難解紛,雙手一張,躍到了當中,道:“先莫要打,老叫花有話說。”,他這一出聲,任誰都要給幾分面子。
黃藥師拱手道:“七兄請說。”
風蕭蕭将重劍往地上一插,笑道:“七公但說無妨。”
全真七子也将劍歸鞘,齊齊行禮,馬钰道:“前輩請賜教.”
隻有周伯通跑得遠了,拉拉扯扯着大雕,口中嘀嘀咕咕,兀自不休,一人一雕來回的翻騰。
洪七公道:“老叫花早就聽人說過,今年八月中秋,嘉興煙雨樓畔有人要打架。”,一指丘處機,問道:“有你沒有?”
丘處機道:“不錯,晚輩是早就和人約好了,隻是……”,目光轉向完顔康,重重喘了口氣。
洪七公怒道:“隻是什麽?說話如同放屁,現下還是什麽時候了?你們全真教一群雜毛,滿七人加在一起,能是黃老邪,還有這風小邪……哼!兩個混蛋的對手?你們定下了比武約會,中秋時候怎生踐約,被人擡着屍體去麽?”
這番話明着罵,暗地裏全是在點醒,他們就算合力能和歐陽鋒拼個平手,難道還能應付兩個歐陽鋒不成?既然不行,自然也不會是黃藥師加風蕭蕭的對手。
全真七子怎會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幾人相視對視,一時拿不定主意,難道師叔被囚之仇,就不報了?
風蕭蕭看得嘻嘻直笑,暗道他們全是木魚腦袋,一群笨蛋,不知道将事情往周伯通身上扯呀,當事人都沒發話,他們倒是火急火燎,一通瞎使勁,笑道:“嶽父大人怎會出手欺負一群晚輩,我一人足矣!”
洪七公橫了他一眼,指着罵道:“老叫花早就想明白了,你這小子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哪裏亂糟糟,你就在哪裏,四處攪風攪雨,唯恐天下不亂。”
風蕭蕭滿臉無辜的指着自己的鼻子,道:“七公你冤枉好人!”
“好人,好人?”,洪七公跳着腳斥道:“你能是好人……”,斜眼瞅了瞅完顔洪烈,頓了頓,道:“老叫花見你那大雕受傷亂跑,還以爲你死了呢,這兩日都忙着追那老毒物,啥事都顧不上了,哪知你小子竟然貓在這荒村裏躲清淨。”
風蕭蕭會悟,洪七公爲了尋到自己的下落,一直追着歐陽鋒,就連完顔洪烈去盜“武穆遺書”之事都顧不得了,心下一暖,幹笑道:“是了,七公才真是大大的好人咧,我定會讓小蓉兒做幾道拿手的好菜,好好犒勞犒勞你老人家。”
話語一畢,就恨不得抽自己兩個大嘴巴,這下可麻煩了。
果然,黃藥師沉聲問道:“蓉兒呢?讓她出來見我。”
洪七公已經垂涎欲滴,嚷嚷道:“是了,是了,你快去讓蓉兒做幾道小菜,就算你還情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