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胎卻能一劍斬殺劍修高人。
這樣幾乎在話本故事中都不會寫出來的畫面此時正**裸地出現在這裏的每一個眼前,如同将這一方天地間的空氣都瞬間抽幹了一般剝奪了每一個人的聲音,他們隻能看着那名家丁打扮的男子微微甩了甩劍,臉上噙着溫和無比的微笑對着那名臉色煞白,卻依舊是倔強站在原地的貴婦人輕聲道了一句。
“阿彌陀佛。。。菩薩,卻是好久不見。”
聲音醇厚幹淨,陳飛臉上的神情更是一片平和坦然,有如高僧大德,令得眼前那名貴婦的神色微微一頓,随即嘴角微微掠起了一絲弧度,雖然僅僅是這麽微不足道的一點變化,但是這名貴婦的神情氣質卻是如同天翻地覆一般,變得截然不同,那眉眼依舊如之前一般清秀,但是卻已經再也看不到半點俗世中的貴氣,取而代之的則是脫自在清淨之色。
“好久不見,地藏。。。”
單手豎立胸前,‘貴婦’向着陳飛微笑着還禮,清風拂動,周圍何府當中正在生的一切如同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了一般突兀地停滞,面帶絕望揮刀拼殺的武将,四名圍攻武将的江湖豪客,青石闆上緩緩蔓延的血迹,粗豪臉龐上猙獰的怒吼。。。全部停止,随即便如同是被自然偉力風華了成千上萬年一般化作流沙緩緩崩塌消散,不光是這些拼殺流血的戰士,那氣象恢宏的何府宅邸,秋風下瑟瑟作響的枝葉,全部都消散一空,化作纏綿的砂土随風飛揚着,陳飛微微一怔,五指下意識微微伸開,似乎想要抓住什麽一般,但是卻隻感到了細膩的流沙從他的指縫間流逝,不曾剩餘一絲半點。
觸手如絲綢般滑膩,但卻帶着一股恒久的淡淡腐朽氣息。
并非死亡,而是由于見證了太多的新生與消亡,所自然而然出現的味道。
這是時間的氣息。
最強之道!
“阿彌陀佛,地藏你卻是聰慧,竟是猜到了世尊的打算。。。”
淺笑聲起,打斷了陳飛的思索,回頭看去,那身穿着縷金長群的貴氣夫人已然面容巨變,面容俊秀依舊卻多了男子的陽剛之氣,清淨依舊卻又多了化不開的慈悲味道,身穿白色長袍,修長的手掌平伸,托舉着一個琉璃玉淨瓶。正是佛門四位大菩薩之一——觀世音!
“菩薩缪贊,能在飛毫無所查之際扭轉事态因果,甚至颠倒生死,這樣的力量不過是隻有時間法則與因果輪回可以做到,當然我也曾想過一切或許都是真實,隻不過是有大能在我瀕死之際隔空出手将我救下,不過我馬上就推翻了這一個可笑的猜測。。。”看着一臉清淨慈悲的觀世音菩薩,陳飛微微歪頭雙手一伸,略帶些疲懶地說道,
“菩薩許是久不履凡塵,但是飛也在世俗界摸爬滾打了不下數十年時間,卻實在是沒有見到一國都城之外的雜草能長到半人之高。。。”
陳飛的回答令得觀世音菩薩神情微微一愣,随即苦笑着搖了搖頭說道:“這一點确實是我的失誤,倒是讓你如此輕易地便是堪破了這一次的輪回幻境。。。”微微歎了一口氣,觀世音菩薩緩緩踏步到了陳飛身旁,左手伸出指向那已經化作了一片漫漫黃沙的大地與大姜都城,平和笑道:“不過,陳飛你可知這一片大地可是什麽地方?”
“我猜這裏本就是大姜都城吧,或者,還要加上一個舊址之稱,隻是不知這大姜淹沒在黃沙中已經有多少個年頭了。。。”微微一笑,陳飛沒有半分猶疑地開口說道,滿臉自信之色引得菩薩又是一聲長歎。
“倒是聰明,連問題也是直接推了個幹幹淨淨。”
“不錯,這裏便是那大姜都城舊址,這裏究竟是被黃沙淹沒了多少歲月,便是我也難以記得清楚,不過我隐約記得上一次大姜祭天之禮時,我那坐騎尚還在蓮下蹒跚學步。而此時已能呼風喚雨,傲笑一方。。。”看着這遙望不知盡頭的黃沙,觀世音菩薩略顯平淡地開口說道,隻是其中隐含的意義卻是令得陳飛的瞳孔驟然收縮成一圈——
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位居佛門四大菩薩之一,如來弟子,法力高深不遜佛陀!這樣的絕世強者其坐騎自然不是凡俗之物!陳飛曾經身爲地藏王菩薩,自然曾經見過觀世音菩薩的坐騎,朝天吼!有人嘗見一犼獨鬥三蛟二龍,鬥三日夜,殺一龍二蛟方斃,雖然知道菩薩座下的吼自然不會殺生,但是其珍貴強大之處恐怕也是要遠于尋常吼類,而這類天地異種的神獸之類想要成長起來微微需要比人族修行者更長的時間,從蹒跚學步到呼風喚雨,其間時間跨度恐怕不下與十萬年之數!
而想要跨越十萬年的歲月将那一座城池重現,他做不到!地藏做不到!那麽,觀世音菩薩自然也做不到!
那麽,誰又能做到這一點?誰又願意爲陳飛做到這一步呢?
額上細密的汗珠不自覺的浮現,陳飛突然覺得自己的喉嚨有些幹,握劍的右手也有些僵硬,觀世音菩薩轉過身來,認真地看着陳飛,許久後才悠然長歎一聲:
“我說過,你真的很聰明。”
說完,也不去管陳飛霎時間變得更加難看起來的臉龐,自顧自地面向随風舞動的黃沙之地緩緩說着:“我雖是不知道這大姜已經被黃沙淹沒了多少歲月,不過你所經曆的一切我卻還是知道的,那是大姜明黃曆三十七年秋天生的故事,距今已經有了十三萬七千餘載。。。大姜國國師何元正在完成一項秘密任務之時,死于舊日仇怨之手,而在那日晚上,再一名名爲陳飛的劍客幫助之下,三十餘名江湖豪客闖入了戒備森嚴的何府當中,護院劍修被陳飛一劍刺穿眉心而亡,後三十一名剩餘的江湖豪客在失去了防守力量的何府中大開殺戒,上至年邁老者,下至垂髫幼兒,盡皆殺之而後快!”
平靜地有如念着旁白的聲音中,觀世音菩薩寬大的袖袍朝着陳飛緩緩一甩,令得陳飛臉色霎時大變,手中長劍比他的語言更加犀利而迅,輕鳴一聲便是急急刺出,周圍氣流被微微顫動的劍身引動化作了凜冽的劍氣,足以輕易撕裂一名江湖一流高手的護體真氣,即便是一般的修行者也難以在陳飛這突兀一劍之下讨得好去,但是他現在的對手既不是江湖豪客,也不是修行者,而是那朝遊北冥暮南海的真正脫者!
輕飄飄的白色袖袍以着遮天蔽地的可怕氣勢直接籠罩了陳飛的所有視野,陳飛刺出的劍光沒入袖袍當中,就如同沒入湖泊當中的雨滴,甚至沒有泛起一絲漣漪,一股浩蕩的氣息從周圍被遮蔽了的視野處傳遞而出,令得陳飛的大腦轟地一聲變得一片空白,但是即便如此,他握劍的右手卻是依舊穩定到沒有一絲顫動。感知着劍刃處傳來的阻礙,右手,右臂,整個身軀都在不由自主地持續力。
斬破這個阻礙!
斬破它!
不知是否是陳飛的意志起到了某種作用,擋在劍刃之前綿密而堅韌的阻礙在一瞬之間似乎化作了那秋夜間凜冽的晚風,消失不見,鋒利的劍刃在手臂本能地揮舞下撕裂寒風,随即斬入了血肉當中。
噗呲~
劍刃入體的聲音一如記憶中一般沉悶,緊接着便是血液從狹長的劍傷中噴薄而出的輕嘶聲,熟悉的聲響将陳飛的意識從空洞中喚醒,凜冽的秋風,随風飛舞着的枝葉與血液映入陳飛的視野當中,令得他本來毫無焦距的雙目驟然收縮——
這裏是。。。
看着眼前氣魄恢宏,如同猛虎趴卧山陵的建築陳飛異常熟悉,隻是。。。
它不應當在幾分鍾之前随着法力的撤去而複歸于一灘黃沙随風而去了嗎?可又爲何重新出現了?看着眼前的何府主屋,陳飛臉上不可抑止地出現了幾分驚駭之色,但是就在這時,一陣惡風朝着他太陽穴的方向狠狠襲來,即便是他的意識還在沉靜在思索當中,但是手中的劍卻是忠實地履行了自己的職責——深沉如水般的劍光一折,随即以不可思議地角度避開了狠狠劈斬下的戰刀,随即在刀光距離陳飛要害隻有寸許之長時精準地刺入了偷襲者的喉骨。
啪嗒~
淩厲的劍法将那柔軟的喉嚨直接絞碎,喉骨已碎,任由他生前是如何雄壯昂藏的豪傑男兒,此時也是如同一灘爛肉一般軟軟地倒在了陳飛腳邊,表情冷硬,直到死亡也沒有一點變化,粗豪的臉龐沒有多少辨識度,但是卻能夠在陳飛腦海當中準确地找到他的定位。
陳飛認得他。
在第一次進入何府之時,應何元正的要求将陳飛引入西廂房當中的便是這個死在陳飛劍下的冷硬漢子,何大。
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陳飛剛剛還有幾分迷蒙的腦子終于沉靜了下來,漆黑的眸子裏面閃爍起了悠遠的光芒,極爲沉靜,即便是他現在身處有如修羅地獄一般的殺戮場當中,即便每一息時間都有人臨死前凄厲的哀嚎聲在他耳邊響起,都無法将他從這種沉思一般的狀态中喚醒。
陳飛當然沒有陷入沉思。
而既然是假的東西,那必定會被拆穿。
一抹小巧有如百靈一般的身子出現在陳飛視野當中,綢緞一般的黑被泥土所污濁而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精緻的臉龐之上滿是恐懼引的煞白,令得他平穩悠長的呼吸聲節奏爲之一亂,但是轉瞬卻又恢複了沉寂,直到那一抹璀璨有如神龍自九天之上探爪而下的劍光出現在小女孩身後。
哐啷~
腰間長劍如龍般嘶鳴着劃出,将那青龍探爪劍式從中間攔斷,劍鋒鬥轉以劍脊狠狠拍在了那雙瞳間已經滿是血絲的黃三兒臉上,渾厚的力道如同海浪一般無窮無盡地湧去,将這名江湖上聲譽卓著的江湖大豪狠狠打飛了數米,落在地上依舊暈暈乎乎地腳步蹒跚着,堅毅的國字臉上一道寸許寬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度腫脹了起來。
“與某好好清醒一下!”
厲聲怒喝了殺意迷神了的黃三兒一聲之後,陳飛才一步跨到了趴在地面上顫顫巍巍的小女孩身旁,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來撫在了這個送糕點給自己的女孩背上,安慰出聲道:“沒事了。。。放心吧,有我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的。。。”明明陳飛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爲沒有任何後悔,但是此時安慰何靈兒的聲音卻是極爲幹澀。
“哇。。。”
一聲凄慘至極的哭喊聲,何靈兒直接撲在了陳飛懷中,感受着懷中那瘦小的身體如同秋雨中的枯葉一般畏畏縮縮地顫抖着,陳飛臉上的神情越變得有些郁結,突地懷中之人的哭聲微微有些變形,身子有有些不自然地僵硬了起來,令得陳飛瞳中一抹精光閃過,但卻不曾做出什麽反應,或者說,他把懷中瘦小的身形抱得更緊了些。
噗呲~
刀鋒劃破血肉的聲音,沉悶無比,但是當被其劃破的乃是自己的脊背時,這樣的沉悶便是有些苦澀的味道了,足以放翻一名修者的劇毒順着血脈快蔓延到了陳飛的心髒部位,令得他的視野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在他最後的視野當中,飛天蝙蝠如同孤狼一般凄厲地咆哮着,掌中長劍爆出了從未有過的淩厲劍光,将何靈兒那小小的身軀直接吞噬。
隻是,被劍光吞噬的女孩,此時卻是笑得極爲燦爛。
而且刺眼。
“我說菩薩啊。。。您究竟是想要做些什麽?不妨把招子直接亮出來?”
視野從黑暗變得明亮,那抹不染塵埃的身影果然又一次出現在陳飛眼中,看着觀世音菩薩那隐含慈悲的笑容,陳飛幹淨的臉龐之上滿是笑意,籠在袖袍中的五指之上卻是青筋暴起。“咱們好好說道說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