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壓抑,隻要是個神經正常的人類都不會認爲那個孔是什麽好東西。可即便如此,爲什麽愛麗絲菲爾還能笑得這樣淡然呢。對了,她的笑容才是最最異常的地方。
要說爲什麽的話——
“……你是誰?”
切嗣用憤怒壓制住心頭的恐懼,向眼前的妻子發問。“如果聖杯的準備已經完成,也就說明愛麗絲菲爾已經死了。那麽,你又是什麽人?”
“我就是愛麗絲菲爾啊。你這麽想就可以了。”
切嗣擡起右手中的魔槍——緊緊握在手中的contender的槍口對準了眼前的人。“别蒙我,快點回答!”面對充滿殺意的槍口,身穿黑裙的女子有些落寞地笑了笑,仿佛是在對逼問實情的切嗣表示憐憫。“。。。對,我不否定這隻是面具。如果我不借用某個已經擁有人格的軀殼就無法和别人交流。我隻是爲了傳達我的願望,才裝成現在這個樣子的。但是,我所擁有的愛麗絲菲爾的人格卻是貨真價實的。她在消失之前,最後與她進行接觸的人是我。所以我繼承了愛麗絲菲爾最後的願望。她希望我能以她原本的樣子出現。”
落寞的話語落入切嗣耳中,令得男人心中微微一頓,敏銳的直覺将經曆的一切迅速組織了起來——這個地方,被稱爲‘聖杯的内側’。那麽眼前這個自稱‘誰都不是的某個人’則就應該是。。。
“你是聖杯的意識?”飽含殺意的槍口沒有一絲晃動,切嗣墨色的雙瞳微微眯起掃視着眼前巧笑倩兮的女子低沉發問:“奇迹的具象?”。
“嗯,這樣的解釋沒錯”男人的回答令得‘它’面上笑容越發滿溢,優雅而含蓄地點了點頭,‘愛麗絲菲爾’肯定了切嗣的猜想,但是下一瞬便被一聲低喝直接打斷。包裹着濃郁殺氣的槍口直直抵在它白皙的額頭。名爲衛宮切嗣的男人包含血絲的眸子死死盯着眼前的女人,身上的每一處角落都散發着近于狂暴的危險氣息“不可能。聖杯隻是純粹的力量而已,它根本不可能擁有什麽意識!”
“以前或許是這樣,但現在不同了。”白皙的手掌輕輕将男人手中的魔槍槍口推開,‘愛麗絲菲爾’溫柔地回答道:“我擁有意識和願望。我的願望是希望被生于這個世間。”
“怎麽可能…”當魔槍的槍口被推開的時候,切嗣似乎也失去了一切力量了一般,即便是依舊挺得筆直,但是那消瘦的身形卻給人一種搖搖欲晃的感覺,平日裏隻是看起來頹廢的臉龐此時更是有一種瀕臨崩潰的虛弱感。。怎麽可以是這個樣子的啊。絕對不可以啊——
如果這是事實的話,那麽它,就不是我所追求的那個能随心所欲擺弄的願望機器!
一切,還有什麽意義呵~明亮的眸子灰暗了下來,切嗣毫無意義地問道:“。。。既然你說有意識,那麽我問你——聖杯,會怎樣實現我的願望?仿佛是遇到了難題一般,愛麗絲菲爾微微歪了下頭。露出了一個俏皮的笑容輕輕說道:“這個問題——切嗣,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明白。不是嗎?”
“…你說,什麽?”
“你啊,切嗣~”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男人的胸膛,愛麗斯菲爾嗤嗤笑道:“所以,即使像現在這樣與我交流也能保持理性。如果換作普通人類,在被那泥碰到的同時就精神崩潰了。”
不知爲何。這樣溫柔的笑容配合着那理所應當的話音,使得切嗣的内心不安地騷動了起來——
我的方式?拯救世界?難道說是。。。
看着切嗣突然僵硬起來的神情,愛麗斯菲爾拉起了男人僵硬的雙手,柔聲道:“你看。。拯救世界的方法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所以我會繼承你的做法,像你一直以來所做的那樣爲你完成願望。切嗣!”
“你在。。。說些什麽?”從來不曾有過的顫抖聲音,切嗣看着眼前的女子不敢置信地問道——并非不能理解,而是無論如何,他都不願去這樣理解!反手緊緊抓住了‘妻子’的雙手,切嗣幹澀地問道:“回答我,聖杯到底要幹什麽?那東西如果降臨現世,究竟會發生些什麽!?”
對于彼此的答非所問,愛麗絲菲爾無奈地歎了口氣,點頭道:“沒辦法了呢,切嗣,那麽接下來,隻有讓你去問問你自己的内心了。白皙柔軟的手掌,遮住了切嗣的雙眼——
随後,世界一片黑暗。
大海上漂着兩艘船。
“一艘船上有三百人,另一艘兩百人,總共五百名乘務人員與乘客,以及衛宮切嗣。假定這五百零一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後剩下的人類。接下來切嗣你隻要根據下列命題和角色來演一場戲就行了。”正茫然無措的切嗣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道聲音。
“兩艘船底同時開了一個緻命的大洞,而擁有船舶修複技術的隻有切嗣一人。在修補一條船時,另一條船會沉沒。那麽,你會選擇修哪條船呢?”還不等他有什麽思考,多年來踐行的道路便讓切嗣下意識回道。
“…當然是三百人的那條船。”
“當你做了決定後,另一條船上的兩百人把你扣住,要求先修補這條船的話,你會怎麽辦?”
“這……”還沒等回答,切嗣的手中便出現了一挺機關槍。槍如同自動機械一般突然射出了子彈。切嗣隻得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發子彈貫穿了四人,瞬間。二百人便被全部射殺。
“正确。這才是衛宮切嗣!”在呆呆面對着屍山血海的切嗣耳邊,那個缥缈的聲音毫不遮掩得贊歎着,但是轉瞬便給予了切嗣更爲嚴苛的選擇——
“那麽,剩下的三百人丢棄了受損船隻分乘兩艘新船繼續航海。這次一條船兩百人,一條船一百人。但這兩艘船的船底,再次同時出現了大洞。你被乘坐小船的一百人拉住。要求先修理這條船。你會怎麽辦?”
“這。。。可是。。。”根本沒有讓切嗣自身選擇的餘地!眼前亮起炫目的閃光,随着炸彈的爆炸,一百人化爲了海中的淤泥。這就是衛宮切嗣的作法。和他向來的風格一樣,貫徹了殺戮。
“正确!”
“這不對……不可能!”正當那道缥缈的聲音再次贊歎出聲時,切嗣憤怒的咆哮直接将其打斷!“哪裏正确了,生還了兩百人,而爲此卻足足犧牲了三百人——天平的指針根本就已經被扭曲了!”
“不,你的計算沒有錯。你确實爲了拯救多數而犧牲了少數。好了,下一個問題!”沒有理會切嗣的抗議。遊戲的主人繼續說道。
一百二十人和八十人被放在天平上,切嗣虐殺八十人。接下來是八十人和四十人。‘魔術師殺手’爲四十人送了葬,他們的每一張臉都是自己所認識的,那是曾被自己親手殺死的人們的臉。六十人和二十人,二十五人和十五人——選擇還在繼續,犧牲還在繼續,屍山越堆越高!
“這…就是你想讓我看的東西?”男人的憤怒在屍山血海一般的世界咆哮而出,缥缈的聲音從空中緩緩降下:“是的。這就是你的真理,衛宮切嗣的内心作出的回答。也就是聖杯作爲願望機必須實現的願望。”
“不對!不對!不對!”看着自己已經被徹底染紅的雙手,切嗣慘叫出聲。“這不是我的願望!我希望能有除此以外的方法……所以我隻有靠奇迹……”
“你沒能認知的方法不可能包含在你的願望内。如果你希望拯救世界,就隻能用你已經認知的方法來實現。”
“開什麽玩笑!這……又算哪門子奇迹!?”
“就是奇迹。你所期待的卻又無法憑個人實現的願望,将會以人類無法完成的巨大規模實現。這不是奇迹又是什麽呢?”剩下五人,全都是對切嗣來說最重要的人。但他還是必須做出選擇,是救兩個人還是三人個。他絕望地慘叫着扣動扳機。擊中了他父親,衛宮矩賢的臉。養母兼老師娜塔利雅·卡敏斯基的腦漿也頓時四濺,痛苦令得切嗣的聲音都如同厲鬼的哀嚎一般扭曲了。
“你想……降臨現世,對全人類……做出這樣的事?難道這就是爲我實現理想嗎?”
“正是!這便是你的願望最适合的形态。衛宮切嗣!”
剩下三人,是救一個還是救兩個。切嗣用顫抖的手握住了刀柄。淚水已經枯竭。帶着如同鬼魂一般空洞的目光。切嗣撕裂了久宇舞彌的身體。重複着,重複着揮下匕首——
就這樣,世界上隻剩下了兩個人。不必再放在天平上稱量了。無需計算的同等價值。這是用四百九十八條人命換來的,最後的希望。完成了這一切的切嗣終于舒了口氣,他仿佛成了一具行屍走肉,被包圍在火爐的溫暖中。令人懷念的,平靜而溫暖的房間裏,妻子和女兒露出了美好的笑容,也就是說,這才是——他所尋求的,安穩的世界——
不用再去争鬥,也不用去傷害誰。完完全全的樂土!
“你回來了,切嗣。你終于回來了呢!”帶着滿臉的喜悅,伊利亞絲菲爾用小手抱住了父親的脖子。在大雪紛飛的最北端城市,有這樣一份安甯。染血的生涯,在最後迎來了這樣令人不敢想像的溫暖。如果這樣平和的兒童房間就是世界的全部,那就不會發生任何争執與糾葛了。
“對吧?明白了?這就是聖杯爲你所成就的願望。切嗣!愛麗絲菲爾對正沉醉在幸福中的丈夫微笑道。隻要向聖杯祈禱就行了。祈禱妻子複活,搶回女兒,在無限的魔力面前,這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奇迹。剩下全都是幸福。在這顆一切都被毀滅的星球上,最後的三個人類,應該就能這樣永遠幸福地生活下去吧。
“。。。已經沒法去找胡桃樹的樹芽了呢。。。”窗外不再是白茫茫的雪景,隻剩下了卷起漩渦的黑泥。眺望着這般景色,切嗣自言自語起來。這時,伊利亞絲菲爾笑着對他搖搖頭。“嗯,不要緊。伊利亞隻要能和切嗣還有媽媽在一起就夠了。”
撫摸着懷中最爲疼愛的女兒的頭,切嗣的淚水終究忍不住奪眶而出。“謝謝。。。爸爸也最喜歡伊利亞了。隻有這點,我敢發誓,真的。。。”他的雙手沒有停止行動。仿佛它們不受大腦支配,隻是被設定好的機械一般,切嗣将contender的槍口,抵在了女兒小小的下巴上。
“再見,伊利亞。”
少女的頭部,随着槍聲爆裂開來。
切嗣被淚水所潤濕的臉頰上,沾着帶有銀色發絲的肉片。
“啊啊啊啊啊~”愛麗絲菲爾慘叫起來。她瞪大雙眼,頭發散亂,如同失去了一切一般凄厲地慘叫道:“什麽——你幹了些什麽啊!?”切嗣将鬼女一般沖上前來的妻子壓倒在身下,用手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眼睛當中晶瑩的淚水不住滑落“聖杯,是不該存在的東西。。。”
。。這樣的覺悟,爲什麽要等到失去所有珍惜的東西才明悟到啊。。
不管這具軀殼内的東西究竟是什麽,但與身體共存的愛麗絲菲爾的人格卻依然真實存在。女兒被殺的絕望和痛苦,以及對殺死女兒的丈夫的憎恨,都毫無疑問是愛麗絲菲爾真實的感情。切嗣徑直注視着她,接受了這一事實,同時全身的力量毫無保留地死死掐住了妻子的脖子。
“你,在幹什麽。。。爲什麽拒絕聖杯、和我們。。。我的伊利亞。。。爲什麽,你要這樣!?”
“因爲,我。。。”從喉嚨中擠出的聲音如此空虛,就像一陣吹過空洞的風。沒有悲傷,沒有憤怒。這是當然,衛宮切嗣的心裏已經空無一物——舍棄了自己所追求的奇迹,也放棄了與初衷完全相悖的利益。此刻他的心中,不可能還留有什麽東西。
“我要。。。拯救。。世界!”
隻有一點,那是貫徹到最後的信念——但這句話爲什麽聽起來這樣空洞?
愛麗絲菲爾凝視着切嗣,她白皙的臉龐已經漲得通紅。無論何時都帶着愛意和憧憬注視着他的绯色雙眸,此刻也染上了詛咒和怨恨。
“我詛咒你。。。”優雅而纖細的手指抓住了切嗣的肩。從深深陷入皮肉的五指,流淌出黑色泥土。“衛宮切嗣。。。我詛咒你。。。痛苦,悔恨直至死亡。。。絕對,不原諒你。。。”
“啊啊,随便。。。”
染滿憎惡的泥土通過血管流向心髒,滲透到這個失去一切的男人的靈魂中。但即便如此切嗣還是沒有放手,他甚至忘記了臉頰上淚水的含義。他一邊絞殺着黑裙女子,一邊訴說道。
“沒關系。我說過——我會背負着你!”
咔吧~
顫抖的手折斷女子的頸椎。
(感謝浴血冥狼的打賞,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