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的聲音,随着廂底車輪與鐵軌之間的摩擦而響起,周邊的土地跟着震動。遠處的麥田,奔來跑去的孩童停止了他們的嬉戲,一同往前駛的鐵龍車看了過來……是的,鐵龍車,這就是人們賦予它的名字,最初是由誰叫出來的,如今已經沒人能夠知曉,現在卻已經約定俗成,每個人都是這般喚它。
所有的車廂裏,裝載的都是往北方運去的貨物,然則在最後一節車廂裏,卻也有一個身穿紅衣的少女,安靜的坐在車窗看,看着外頭的風景。随着鐵龍車的快速前行,風從窗戶灌入,吹拂着少女紅潤的臉蛋。
那可惡的家夥回來了……這樣的消息讓她激動,可惜的是,她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前去迎接他。
這一路北上,連轉了好幾趟車,眼看着,馬上就要見到他了,此刻的心情竟然頗有一些激動,感覺就像是小别勝新婚。
一個時辰後,鐵龍車停了下來,紅衣的少女下了車。水泥與石塊砌成的站台往兩側延伸,站台的外頭,有馬車正在等待。上了馬車,一隊禁兵護送着她前往行宮。
來到了行宮,她看到兩個少女往她奔來,正是宋曌與皇甫鹭。“箋麗姐姐!”皇甫鹭興奮地向她揮着手。
三人會在一起,春箋麗問道:“甯江呢……”
宋曌道:“箋麗姐你來遲了,一大早,甘總理就來找他,然後他就離開了,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來遲了嗎?”紅衣的少女有些抓狂。
同一時間,遠方的某處,以玄氣爲動力的機車,在水泥鋪就的道路上前行。由于需要設置法陣,玄氣機車在神州大陸上的運用依舊是少之又少,真正開始普及的,還是以猛火油爲能源的蒸汽機車。
玄氣機車造價昂貴,目前還無法規模化生産,也正因此,乘坐它的,可以說都是達官貴人,這一輛亦是如此。
車輛的後方,又跟着兩名女子,一名年紀在二十歲左右,相貌普通,普通到即便是看過多少次,也會将她的相貌輕易忘卻,另外一名則是一名侏儒女,表面上隻是一個女孩,卻有着頗爲有緻的胸脯。
她們的後方,則是一批帶着玄武槍的精銳部隊。雖然火槍已經開始在軍中普及,但使用玄武水晶的玄武槍,整體數量依舊隻有幾千支,單是以此,就可以知道這支隊伍的特殊。
車廂中,作爲華夏當前實質上權力最高之總理的甘玉書盤膝而坐,親手倒了一杯茶,笑道:“甯江兄,你可知曉,我們現在打算去什麽地方?”
與他隔案而坐的青年笑了一笑:“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我們應當是去泰山!”
甘玉書怔了一怔,緊接着笑道:“原來子晉前都跟你說了……”
青年繼續笑道:“不,他沒有跟我說,不過是我自己推敲的!”
甘玉書訝道:“我雖然知道你才智過人,卻真不相信你就到了這般神鬼莫測的地步,你且說說,我們去泰山做什麽?”
青年端着茶,慢慢的飲了一口:“始皇陵!人道卷!”
甘玉書一震過後,苦笑道:“果然什麽都瞞不了你,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你到底是怎麽猜到的?這沒有道理……”
“唉,這麽簡單的事情,哪裏需要多想?”青年笑道,“我們與修羅之戰事關民族存亡,子晉、居志榮在前線,寶桐和你在後方,這都是理所當然的事。但是屍衍屍老,這一路過來我卻沒有看到他,這就不合常理了。尤其是對混沌鍾遺骸的研究,以及天地聚玄炮的運作,屍老居然沒有參與,如今神州與修羅的大戰,主要集中在域門附近和陷空沙漠、摩遼,屍老沒有道理繼續留在岱輿和圓峤二星,那一條路通往魔竺域,魔竺域有鸾梅和桃霏坐鎮,對我們已經構不成威脅,在這樣的局勢下,以屍老的能力,大有派上用場的地方,他怎麽會沒有出現?唯一的可能,就是有比研究混沌鍾更重要的事情拖住了他,而能夠拖住他的事,想來想去,最大的可能,就是三卷天書之人道卷已經出現。”
繼續道:“人道卷當初分作了七術,其中四術,原本就已經找到,失蹤的三術,最大的可能就是随着秦始皇一同陪葬,想要找到它們,就隻能找到秦始皇嬴政真正的葬身之處。但是我們雖然找到了通往星盤蓬萊、方丈、瀛洲三星的八十一座地宮,卻始終沒有能夠找到真正的始皇陵,在我離開神州,前往修羅界之前,雖然發動了天下英雄,卻也全無線索,按道理,現在一切都該以對付修羅魔界爲主,在沒有更多線索的情況下,你們也沒有時間和人力繼續尋找始皇陵。如果失蹤的那三術真的随着始皇陵一同出現,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那完全是一個意外。”
甘玉書又爲他斟了一杯:“你繼續說!”
甯江失笑道:“還有什麽好說的?始皇陵的出現對你們來說完全是意外,但這意外是怎麽發生的?按理說,如此隐秘的始皇陵,根本不可能在‘無意’之中被找到,最大的可能,就是你們剛好在它所隐藏的位置上進行大動作。也就是說,在進行移星換鬥的時候,從魔竺域轉來的大量星辰砸落在泰山,無巧不巧的将它暴露了出來。”
聳了聳肩:“現在想來,真正的始皇陵其實就是在泰山底下,當年化身‘無名老人’和董天舒的蘇秦必然也清楚得很。獨尊儒術,泰山封禅,董天舒以儒道的名義在泰山建造了用來祭天、祭地、祭聖的大量建築,始皇陵真正的入口,恐怕就是在這些建築下方。就像是通往星盤‘三大仙山’的階梯,必須由孔廟建築群的地底打開一樣,蘇秦巧妙的将它們隐藏後,以他自己的死後遺骸代替‘孔聖’接受天下人祭拜,以圖千年後死而複活,到那時,始皇陵也好,女幾山也好,全都爲他所有,可惜的是他計劃雖妙,最終卻因爲拜火教女尊蕭菩薩哥的幹擾,金身毀滅,儒道崩潰。
“泰山崩裂時,當年大秦傾天下财力建造的始皇陵,雖然受到影響,卻沒有暴露出來,直到去年春天時的那一場移星換鬥,大量來自魔竺域的星辰再一次從泰山砸落,連着兩次地禍天災,就算是始皇陵也禁受不住,也因此而暴露了出來。始皇陵裏的大部分機關,想必也因爲這兩場震動而毀去,再加上已經擁有鬼谷七術之四術的屍老,我猜你們已經成功的進入了始皇陵,找到了嬴政的葬身之處,同時也找到了鬼谷七術的最後三術?”
甘玉書歎氣:“明明是這般複雜的事,巧合得連我們也感覺難以置信,現在聽你這麽一分析,卻像是簡單至極……”緊接着猛然一震,看向甯江:“難道你早就想過,始皇陵有可能在泰山之下?移星換鬥這一整個計劃,最初可是你設計的。”
青年笑道:“不,我現在能夠這麽簡單的推敲出來,其實也隻是馬後炮罷了。移星換鬥最後過程中,星辰砸落的位置之所以選擇泰山,主要是因爲那一帶的蒼穹原本就存有裂口,倒不是因爲始皇陵有可能在那裏。始皇陵的線索藏得太好,嬴政原本就不可能留下多少線索,哪怕就算留下了一些線索,又被蘇秦掩蓋,如果不是泰山崩裂後再遭遇隕石亂墜,除非蘇秦複生,恐怕真的是永遠也沒有人能夠找到。”
甘玉書看着他,動容道:“這般隐秘的事情,你卻隻憑着屍衍屍老沒有出現這一點,就将他推敲出來,你的才智果然是天下無雙,無人能及。”
青年錯愕的看了他一眼。
甘玉書道:“怎麽了?”
青年握扇歎氣:“看你如此動容的樣子,難道是我天下無雙的才智還沒有讓你習慣?”
甘玉書笑道:“你這家夥!”
又道:“這一次幸好有你,想不到如此簡單的,就接連取得了兩場大勝,現在天下震動,群情激昂,我們的事情也好做了許多。哈,你可知道你現在在民間的聲望有多高?其它不說,單是想要向你投懷送抱的閨中少女,把她們拿去填湟河,都可以從湟河頭填滿到湟河尾還有剩。”
甯江道:“但是真正的大戰還在後頭,華夏與修羅之間的和談是絕對不可能成功的,這一點你們必須心中有數。尤其是修羅界的魔帝,如果不能将他打倒,就根本不能算是勝利。”
隊伍繼續往泰山方向駛去。此時,各州之間的主要幹道都已經鋪上了水泥路,由于去年春天的那場流星雨,大量的玄礦落在泰山及其周邊,與泰山之間的交通路線更是不斷修建,更有鐵龍車在泰山與賀蘭山脈之間來往。
兩天過後,他們就進入了泰山周邊,此時,這一帶已經被列爲軍事要地,重點封鎖。隊伍穿過了兩處軍營,長驅直入。這一晚,春雷乍響,下起了傾盆的陣雨。他們穿上了雨披,下了車。後方的秦無顔撐着傘過來爲公子遮雨,甯江擺了擺手,讓她不用照顧他。
神州的大元帥和兩人一同披着雨披往前走去,在他們的周圍,高低起伏的軍事建築上,一個個手持玄武槍的戰士監視着周圍。崩裂後的泰山和砸落的隕石,在方圓上千裏形成了大量的石丘,這一座占地極廣的軍事基地,本身就被這些石丘所隐藏着。
陣雨打在廣場的石地,濺起無數的水花,遠處有一隊玄式機車往外頭駛去,雨蓬被從天而降的水珠打得蓬蓬作響。遠處的山嶺,電光閃動,沉悶的雷聲随後傳來。
“總理!大元帥!”一名背着玄武槍的戰士在大門前站得筆直,聲音響亮。随着鏈條的轉動聲,大門打了開來,兩人一同沿着朝向的階梯走去。将脫下的雨披交給了身後的秦無顔,甯江笑道:“這些戰士都是子晉訓練出來的?”
甘玉書歎氣:“怎麽看也不像是我訓練出來的吧?子晉說,他用的是你以前跟他提到過的軍事化管理,文武結合,層層負責,事實證明是有效的。現在,這一整套的軍事化在軍中已經形成了體系,就算還有一些不足的地方,也已經遠勝從前。陷空沙漠時的各兵團作戰你也看到了?那根本不是以前的隊伍所能夠做到的。”
踏過最後一層階梯,前方光亮用來,一座座光屏閃動,許多年輕人坐在光屏前敲打着面前象征着術數的字符。甯江道:“這就是你們研究出來的玄式算盤?”
“現在叫玄式計算器!”前方,一名頭發蒼白的老人踏步而來,“剛開始時,原本隻是打算用來取代算盤的計算量,現在看來,這種東西,才是真正劃時代的變革,雖然現在,每一台計算器都需要用到大量的玄晶和玄氣,但是總有一天,它們将改變這一整個世界。”
甯江迎了上去,笑道:“屍老,好久不見!”
老人與青年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青年看去,此刻的屍衍,竟比他剛剛從女幾山的冰封中解脫出來時,看上去精神了不知多少,感覺就像是獲得了新生一般。兩人聊了一會,老人取出一本書卷:“這是我師父鬼谷子當年所得到的、完整的天書,老夫已經通過新找回的三術,将它們完全複原……”
甯江道:“不急,先讓我看看你們的秘密武器!”
屍老與甘玉書對望一眼。甯江笑道:“要給我看天書,你們派人送去就好,想向我介紹玄式計算器,也不用特意把我請到這裏。子晉在前線帶兵作戰,你們在後方當然也不可能閑着,還是直接讓我看看你們的秘密武器吧,我看看,你們到底研究出了什麽好東西?”
甘玉書忍不住笑道:“果然是什麽都瞞不過你,你跟我們來。”
兩人帶着他,繼續往前方走去,直至來到一面玻璃牆前。甘玉書道:“你看!”
甯江負手踏前,看向外頭,終于變得有些驚訝:“這真是……好家夥!”感覺自己走錯了片場,置身在科幻電影的場面裏。
他們的外頭,是一個開闊的廣場,一座座如同山丘般的巨大人型裝甲,排列整齊,蔚爲壯觀的往遠處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