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的嘴角帶着一絲冷笑,在他身邊,小芳與智吉祥卻是顯得有些緊張。刷,奔跑中的小江陡然出刀,弑天刑以極快的速度斬出光華,刀鋒明明是由上斬下,刀光卻是逆着刀鋒的方向往上撩起。
樹枝斷去,有人從枝上掉下,上身與下身分作了兩截,在地上抽搐。斬下的刀鋒沒有任何的停歇,斜斜的劃出一個簡單而又華麗的圓,遠處樹木倒下,有人跳起,有人沖來。
轟!
随着智吉祥扔出的五雷天晶,雷光響蕩在虛空,雷聲如同有形的潮水。遠處有人晃了一晃,倒了下去。一個魁梧的身影在幽幽綽綽的樹木間,抓起一根斷木飛擲而來。斷木帶着驚人的魔氣掃蕩着沿途的一切,噼噼啪啪,枝斷木折。
小江猛然摟住了小芳與智吉祥的腰,往前一跳,地面龜裂,塵土呈圓形散開。斷木在他們的腳下橫飛而過,撞上了另一棵大樹,與它一同化作齑粉。如同炮彈般沖起的的三人,在空中劃出弧形,嘭的一聲,落入了遠處的樹林。鳥獸驚慌地奔逃,混亂進一步擴大。
“不要讓他們逃了!”“追!”這樣的呼聲,此起彼落。
追逐與逃亡,在這裏,上演的是群狼逐豹的一幕,然而誰是追逐者,誰是被追逐者?老天顯然跟這些自以爲勝券在握的人,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
***
風雷斬碧霄與白龍破骸崩的對撞,令得整個飛霞峰的峰頭都爲之崩裂。戰鬥中的兩人卻沒有一刻停歇,咣咣當當,精光不斷騰飛,白裙少女的雙劍,開始變得詭秘,時而脫手飛出,時而以氣機牽引。
少女成長的速度,令地堯光在心中爲之驚異,明明前兩次,她都還隻能一望即逃,根本不敢與他交手。然而天大地大,原本也就無奇不有。沒有受到情緒的絲毫影響,破骸戟橫掃、斜劈、圈斬、疾刺。原本就占有優勢的力量,配上無錯可挑的戰技,即便以少女出神入化的劍術,也未能突破他的防禦。
意識到這般下去,自己必然會先一步氣空力盡的白裙少女,劍意再起。雙劍在手,散出劍光的卻是她自身,劍光以她本人爲中心,綿綿密密,内中隐然有風雷交錯。殺招之後再跟殺招,鳳妙顯華與龍耀星光雙劍合璧、風雷合流,龍吟鳳相随之而出。
嘭!破骸戟猛然砸地,地面跟着震了一震,地堯光雙手脫戟,戟中魔氣卻全都湧向了他的體内,一手負後,一手擡起,蛇蟠龍躍,四龍破骸。氣勢上漲,不斷的上漲。
遠處屍胡山的山頭,衆皆心驚,看着已呈崩裂之像的飛霞峰上的兩人。那丫頭竟然能夠跟金魔王座下第一戰将戰到這種地步?驚訝,震撼,然而還沒有結束的戰鬥,卻又讓他們将所有的念頭全都壓在心底,而不得不繼續看着。
白甲戰将暴漲的氣勢,令他身周仿佛有四龍隐現。這位金魔王座下第一戰将的先人中,有空桑域龍族的血統,這個在修羅界也是人盡皆知的事,但是他所使用的這一招,以前卻是誰也不曾真正見過。此刻龍力與魔力混合在一起,吸風納雷,天猷滅類,看得人頭皮發麻。
屍胡山上的老人,暗自心驚,那丫頭如今的本事如此了得,讓他驚異,然而這金魔王座下第一戰将,以往竟然也隐藏着真正的實力?這地堯光,比他過往所想象的更不簡單,表面的傲氣之下,竟然是如此的沉穩有力,使得老人對他亦是不得不刮目相看。
飛雲走霧,噉雷發聲,轟然間,殺招與殺招再一次的碰撞。龍耀星光帶動驚人的劍光,以點破面,撕裂,天地與魔氣仿佛都在撕裂,萬象昏暗,唯有那一點光芒淩厲異常,砰然的炸裂中,鳳妙顯華緊随其後,猶如滿天星河,婆娑起舞,銀川倒瀉,狂流亂起。
猶如宇宙大爆發的轟炸過後,峰頭往兩側塌落,兩個人影沖天而起,又緩緩飄落。出了什麽事?屍胡山上,所有人都震驚的看去,兩人的絕招他們都無法看懂,是以也無法知道最後的勝負。在他們的眼中,白色的戰将慢慢飄落,方天寶戟不知何時,已經橫于身後,右肩卻是已被劃破,鮮血直溢。
地堯光受傷了?這樣的結果,令衆人震驚,甚至是難以置信,那丫頭……一個十來歲的丫頭,竟然能夠傷到金魔王座下第一戰将?這是不知多少人,事先都未曾想到的事。
地堯光負着雙手,橫握寶戟,低頭看了看自己右肩的傷口,又冷冷擡頭,看向了對面。短了一截的飛霞峰,殘石滿地,遠處崖邊的少女,倒持雙劍,死死的盯着他,胸脯起伏,适才的那一劍,對她來說,消耗顯然也是頗爲厲害。
地堯光冷哼一聲,扭過頭去,目光卻是眺望向遠處的山林,他的臉龐露出一絲冷笑,目光緩緩移向少女,略帶着一絲不屑,卻也含着幾分認真:“這一戰,是我敗了!”緩緩轉身:“以後我會讨回!”
縱身而起,直落而下,轟然一聲炸響,堅毅的魔軀落在地上,他負手而去。
屍胡山上觀戰的衆人盡皆哄然,地堯光敗了,金魔王座下第一戰将,竟然敗在了一個以往名不見經傳的少女劍下?那隻是一個女性,而且是一個如此年輕的女性。
人們以震撼的、無法相信的目光,看向依舊留在峰頭的白裙少女身上。白裙的少女,卻也微微露出氣餒的神情,輕輕地抿了抿嘴兒,蓦然轉身,劍光一閃,就已躍空飛向了遠處……
***
一群殺手往三人逃亡的方向追捕而去,這些人,每一個長得都是醜陋怪異,“呱”的一聲,有烏鴉的聲音響起,他們散了開來。高大的樹木一棵接着一棵,光影不斷的被分割。
一名修羅男子立在婆娑樹葉的倒影下,臉上陰沉:“找不到?明明一直都在跟着,怎麽可能找不到?”
在他面前,一名殺手低聲道:“不知道爲什麽……”
“啊——”的一聲,另一個方向,傳來一聲慘叫,這慘叫聲是如此的凄厲。那修羅男子臉色一變,嗖的一聲,整個人穿林而過,速度快得驚人。落地再看,一名手下倒在了地上,開膛破肚,卻兀自掙紮着。
其他殺手趕了過來,不用他吩咐,就已經開始四處搜索,那小子剛殺了人,肯定還在這附近……肯定還在。
然而不管他們如何找,卻是怎麽也無法找到。人在他們中間被殺,殺人者全像是失蹤了一般。
修羅男子鷹鈎鼻,寬額頭,他的目光銳利地掃視着周圍,仿佛能夠看透虛空,但卻什麽也沒有發現,這種情況,讓他緊緊的皺了皺眉頭。然而遠處,卻跟着傳來了另外一聲慘叫,同樣的凄厲,同樣地出人意料,當衆人紛紛趕去時,看到的也是同樣被開膛破肚的同伴。
然後同樣無法找到殺人者!
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殺人無算的殺手,以前不知有多少人死在他們的手中,但是這一次,他們卻是彼此對望,頭皮發麻,隻因爲這是沒有道理的。然而不管他們是否能夠理解,不管他們是否相信,那無法看到的殺人者,依舊在他們的周圍屠殺,每一個落單者都成爲了他狩獵的對象。
他們被迫聚在了一起,彼此守護,但是這個時候,火光卻沖了起來,從他們的上風處洶湧而下,他們的反應,早就已經在暗處的屠殺者意料之中。鷹鈎鼻的修羅男子一聲怒哼,魔氣瘋狂的卷動,往湧來的火海壓去。火勢起得極快,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燒起的。
空氣中彌漫着硝煙的味道,魔氣的壓制,隻能起到一時之效,黑煙滾滾,慘叫聲就在這滾滾的黑煙中持續不斷。
鷹鈎鼻的修羅男子又驚又疑,以他的本事,這一刻,都有一種如同弱小的麋鹿被惡狼狩獵的無助感。但這是沒有道理的,以往隻有他能狩獵别人,從來就隻有他能狩獵别人。
下一聲慘叫來得極近,事實上,想要殺人,有不知道多少種辦法可以讓人叫不出聲,然而在這裏,每個被殺者在死去都處于無法壓制的劇痛之中,這顯然是殺人者有意爲之。到底是什麽樣的刀法,可以令得他所帶來的這些、悍不畏死的殺手也無法抑制最後的哀呼?
鷹鈎鼻的男子猛然沖去,依稀中,他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在煙霧中一閃而過,他的腳下,是抽搐的垂死者,嘶聲幹啞,面目扭曲。他試圖朝着那身影追去,然而這一次,慘叫聲卻在他的身後傳來,他茫然回頭,一時間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壓抑人心的死亡,因爲無形而令人懼怕,太陽已經升起,陰影卻令人絕望。鷹鈎鼻的男子開始意識到自己錯了,也許從一開始就錯了。也許從一開始,就不是他們在追逐獵物,而是他們成爲了自投羅網的獵物,惶恐,彷徨,悲吼,慘叫……有人正在欣賞着他們垂死的掙紮。
“走!”他一聲大吼,魔勁爆發,朝着側面狂轟而去,其他人也已意識到此刻的不對勁,朝他彙集而來,朝着同一個方向沖去。他們意圖快速脫離,卻聽轟的一聲炸響,有人踩到了什麽東西,緊接着便發生了完全在他們意料之外的爆炸,沙走石飛,肢殘體斷。
一個小少年背着寶刀,慢慢的往他們踱來,桃霏帶來的玄式炸藥,威力果然非同小可。踱到那鷹鈎鼻的修羅男子身邊,此刻的修羅男子,一條腿已經斷去,半身殘破,卻還未死。
小少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爲什麽要沖着我們來?”
鷹鈎鼻的男子猛然一聲吼,便要以毒藥自盡,詭異的事就在這個時候發生了。就在他看向小少年的最後一眼,小少年的眼眸,如同不見底的深淵,攝魂奪魄。他的意識不斷的下沉,下沉,他意識到自己已經死去,肉身銷亡,魂魄猶在。原來死後是這個樣子的?他在心中想着。
有巨大的聲音出現在他的面前,偉岸如山,堂皇喝道:“新死者,報上名來!”
林中,火光未盡,黑煙滾滾,背着寶刀的小少年低頭看着斷腿的修羅男子,目光閃動着神秘的幽光。修羅男子雙目失神,嚅嚅地說着什麽,小少年問一句便答一句,全無反抗。
受命于清魔帥的殺手組織“邪血鴉”?小少年在心中忖道。他倒是沒有想到,這些人竟然會是清魔帥派來的,清魔帥派人來,要将小芳奪回去?以清魔帥的位置,應該是樂于見到小芳“私奔”,離開東華域才對。他會突然派出殺手擒拿小芳,難道是因爲……
小少年心中若有所悟。在他沉思的過程中,那修羅男子卻也猛然驚醒過來:“你……”
小少年冷笑道:“該說的你都已經說了,現在尋死也都遲了。”
“你、你不要得意!”鷹鈎鼻的修羅男子慘笑着,“百變冥和黑邪禁兩位大人也都來了,你們逃不了的,你們逃不了的,還有那個丫頭,那個砍頭魔女,她也逃不掉的,你們不要得意,你們都逃不了的……”
“百變冥?黑邪禁?”小少年嘲弄的道,“你又多交待了一些。”
鷹鈎鼻的男子猛地噴出了一口鮮血,不甘心的抽動了幾下,再也無法動彈。小少年卻是扭過頭,淡淡的笑了一笑:“那麽,你是他所說的百變冥,還是黑邪禁?”
“滅度魔宗的少宗主,果然了得!”一個瘦小怪異的老者,從陰暗處一步一步的踏出,“雖然我們已經盡可能的把你往高處估計,卻沒有想到,臨到頭來,卻依舊還是小瞧了。”
緊接着便冷笑道:“不過,你在這裏對付他們的時候,那個砍頭魔女,恐怕也已經落在我們的人手中。她雖有飛天的本事,但與地堯光交手過後,氣力必然消耗極大,我們又安排了專門對付她飛天之術的秘術師,她已經是難逃魔網,這個時候……呵,你還有時間與我說話麽?”
小少年的嘴角,進一步露出嘲弄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