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貓影一竄,緊跟着又是一聲慘叫,頭上插着雞尾的苗人臉上滿是鮮血,踉跄後退。
沒有人能夠看清少女是怎麽出的劍,甚至還沒有等周圍的人反應過來,試圖以棍棒将她格住的兩名壯丁手臂就已經斷去。
當她懷中的小黑貓竄起的時候,頭上插着雞尾的苗人其實已經在向後閃,但他卻哪裏知道,他所面對的并不隻是一隻飛天貓,而且還是一隻練過九陰白骨爪,吸收過青龍、白虎、玄武之力,修煉成精的飛天貓?
臉上刹那間被撕出了三條裂口,其中一條,竟連他的鼻子都已劃開。
“臭丫頭,宰了她,給我宰了她。”他臉上鮮血淋漓,一邊退一邊嘶聲叫道。
更多的人沖了上去,然後卻是更多的斷臂飛起。一條條手臂帶着武器和血水飛上天空,隻看得周圍人觸目驚心,頭皮發麻。
“來人!來人!”那人原本就帶了不少的手下來到巴蜀,怒吼聲中,後方的手下成群湧來。
然而這一邊,少女的支援也已趕到,人數不多,隻有十來人。
“敢找姑娘麻煩?”“真是不想活了?”“公子說了,這裏是他們的地盤,我們要忍。”“好,我們忍!”……
對于天地會的這些人來說,所謂“忍”的意思就是,不要打死人就好。于是嘭嘭嘭嘭,斷手與斷牙亂飛,血水與慘叫齊放。
另一邊,阿彩卻是看得目瞪口呆……不是說要忍嗎?
雷鶴道人、羅胖子、孫紫蘿等盡皆出手,這些人,以前玄氣還未大盛時,就已經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其後,跟在甯江身邊,每人都得到了一套非同尋常的秘籍。這些苗人雖多,卻又哪裏是他們對手?竟是被打得滿地找牙。
所謂滿地找牙,是地上真的到處都是脫落的牙齒。
這裏是苗人的地盤,所以要忍耐,忍耐的意思是,不要把人打死就好。
頭上插着雞尾的男子不斷後退,越看越是驚恐,這些到底是什麽人?
爲什麽這些人,每一個都有這般了得的身手?如此身手,走在江湖上,隻怕無一不是赫赫有名之輩,爲什麽他們卻像是給人打雜一般,口口聲聲喊着“公子”、“姑娘”,一副有人敢欺負他們的主子,是可忍孰不可忍的架勢?
這丫頭到底是什麽人?
幾十人沖了上去,無一例外的被打得口吐鮮血,又或斷手斷腳,隻看得周圍的人紛紛後退,無一人敢靠近。
那插着雞尾的男子心知不妙,慌忙逃入另一邊趕來的苗兵之中,大聲叫道:“刺客,有刺客,那些人是外頭派來的刺客。我乃危兀洞的洞主,是青獅嶺勐虎大王的弟弟,這些人要行刺本洞主,快殺了他們,快殺了他們。”
那些苗兵看着那十幾名簇擁着一個抱貓少女的華夏武者,已經倒在他們周圍,痛得滿地打滾的西嶺苗人,亦是心驚。眼看着這些人,無一不是高手,他們心知自己沖上去也是無用,看着那些或是斷手斷腳,或是滿口的牙齒都被打沒的苗人,不要說沖上去,沒有後退已經是勇氣十足。
有人趕緊快馬回頭,趕去調動大軍。
危兀洞洞主指着小夢等人:“你們完了,你們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你們知不知道我是誰?我是危兀洞的洞主,勐虎大王的弟弟,軍隊馬上就要來了,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夠救得了你們了。敢得罪我,沒有人救得了你們了。”
小夢抱着懷中的小黑貓,在貓背上摸啊摸:“唉,小刀,你應該把他眼珠子也一起挖出來的。”
危兀洞洞主滿臉是血,怒火中燒:“你們完了,你們還真以爲現在是你們華夏人能夠猖狂的時候?你們完蛋了……”
遠處,馬蹄滾滾,危兀洞洞主益發的猖狂和得意,他準備看這些人怎麽死,原本還想着要把這丫頭搶回家金屋藏嬌,沒想到她這麽不識好歹,現在他要睜大眼睛,看着這丫頭和她的貓,還有她身邊的這些人被剁成肉醬,讓他們知道死字怎麽寫。
華夏少女繼續抱着懷中的小黑貓:“我好怕怕呦。”
在她身邊,雷鶴道人、羅胖子、孫紫蘿等人,或是雙手抱胸,或是負手而立,滿不在乎的樣子。後方的阿彩撓了撓頭,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出手的機會。
另一邊的遠處,手持折扇的青年彎下腰來,手中拿起一根精緻的發钗,左看右看:“老闆,這個怎麽賣?”
紅衣的少女在他身旁,悄悄的摸了摸自己的秀發,想着他應該是送給我的吧?
遠處,一大隊苗夷騎兵策馬殺來,忽的,有人從側面追上攔截,亮出了令信,又低聲說了一些什麽。爲首的苗軍武将先是一個錯愕,緊接着默默收兵。
危兀洞洞主和他身邊的這些苗兵,眼看着大批援軍殺到,正是士氣大振,沒想到那些兵将突然就掉頭走了,一時間,所有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這是這麽了。沒過多久,一名兵長擦着汗,奔了過來。
危兀洞洞主怒火中燒:“人呢?你們的人呢?這些是周朝派來的刺客,你們是做什麽吃的?還不把他們抓了?你們這些飯桶,是做什麽吃的?”
那兵長繼續擦汗:“那個……上頭說了,一點小誤會……對對,小誤會,用不着鬧大。小事化了,小事化了。”道:“走吧走吧,小誤會,讓他們自己解決就好。”
眼看着援兵未到,這夥華夏武者人數雖少,卻分明個個都是高手,下手既狠且辣,倒在他們手下的雖不死,卻已殘。他們哪裏還敢呆着,呼的一下,趕緊撤了。
“不要以爲這樣就完了,你們等着,你們給我等着。”危兀洞洞主如何敢多待?一邊回頭罵着,一邊急急跟着這些苗兵一起跑了。
畢竟不是自己的地盤,天地會衆人也沒有追上去。小夢摸着小黑貓:“小刀,别怕别怕。”
小刀道:“喵。”
衆人扔下這些倒地的傷殘不管,繼續逛了一會,眼看着天色漸晚,便一同回客棧去了……
***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某個綠樹成蔭的莊子裏,一個苗夷少女躺在竹制的涼席上,翻來滾去的念着某人的詩句。
半臂的藍荊短裙,露着手臂和秀腿,在中原是不知羞恥的穿着,在這裏卻是夏日裏再正常不過的打扮。藍色的裙裳上,織的是白色的月丁香。翻過身來,雙手交疊在其實不是太顯眼的胸脯上,擡頭看着頂上的藻海,眼睛是星星般的亮。
“四妹。”一個身穿白衣,秀發如瀑的青年女子,手中托着琉璃淨瓶,輕盈的飄了進來。這個女子,卻是金蠶嶺六毒花娘中的佛桑娘。
佛桑娘的打扮,本是模仿藏地傳說中的妙善公主。她雖是金嫫姥姥的弟子,論起家世,卻和藏地的王族有着一些關系。當然,在藏地,密宗獨大,所謂的王族根本沒有任何的地位。
而現在,自密宗三大聖地因爲血淵的毀滅而崩壞後,藏地天降甘霖,處處春回大地,傳聞中的妙善公主更是四處顯靈,宣傳大乘佛法,藏地的人們,都說她已然成爲菩薩,喚作“大慈大悲觀世音”。
觀音的傳說與信仰,随着那一場改變了整個藏地的風水的甘霖,急速的傳播開來。
佛桑娘并未見到顯靈的妙善公主,雖然,妙善公主是整個藏地最美麗的傳說,但是否真的存在着這樣一個人,她其實也隻是将信将疑。
“四妹,你又在念那甯江的詩了。”佛桑娘無奈的搖了搖頭,“像你這般,處處念着他來,将來如何還嫁的出去。”
月丁香娘撇了撇嘴兒:“反正,在西嶺和巴蜀也沒人敢來追求我了,我也不想嫁給鹋哥那蠢兒子。實在沒人要,我就到江南去,說不定真的能夠碰到那個人……”
佛桑娘繼續搖頭。
卻原來,月丁香娘原本說定的親事,乃是苗夷的王太子,亦即鹋哥的獨子。
不曾想,前年,她們随着姥姥,到了越嶺一趟,原本是協助西天師教奪取龍虎山,結果不但計劃破産,她們竟也全都落入了蝙蝠公子手中。
原本以爲是必死無疑,誰知,蝙蝠公子竟然放過了她們。放過她們的條件,其中一個,是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而另一個,竟是不許月丁香娘嫁給鹋哥之子,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
月丁香娘,不但是金嫫姥姥的弟子,亦是六毒花娘中大師姐蜀葵娘的親妹妹,她們姐妹兩人,在西嶺,同樣有着不一般的血脈傳承。
月丁香娘嫁給苗夷王太子,原本就是一場用來統合苗夷三荒九嶺二十七洞的政治婚姻。同時也代表着九嶺中的金蠶嶺,與名義上歸屬于蜀葵娘的花豹嶺,以及整個巫鬼教對鹋哥的支持。
蝙蝠公子逼着金嫫姥姥以她自身的本命蠱發下毒誓,禁止将月丁香娘嫁給鹋哥之子,以本命蠱發下的誓言最是陰毒和霸道,回到西嶺後,金嫫姥姥也隻能派人替月丁香娘,去向鹋哥退婚,偏偏她又無臉說出自己爲人所迫的事,在具體原因上,隻能含糊其辭。
原本是說好的親事,竟然被退婚,鹋哥雖怒,但是苗軍對外擴張不順,導緻内部并不如何穩定。在金嫫姥姥和蜀葵娘一力保證,會繼續支持鹋哥的統治後,也隻能不滿的放下這門親事。
雖然如此,鹋哥之子,對月丁香娘卻是死纏着不放。原本是自己的未來新娘,眼看着要煮熟的鴿子就這樣飛了,他自然是又氣又怒。
然而西嶺風氣,不同于中原,女子的地位并不比男子低到哪去,想玩搶親這套,且不說月丁香娘是金嫫姥姥的徒弟,她本身就是養蠱的,搶了去他也不敢上,誰知道她體内藏了什麽蠱?
苗女多情,卻也貞烈,西嶺雖然有搶親的風俗,被搶的苗女其實也基本上都是自願“被搶”,又或者是實力相差實在太大,被搶的苗女在家人的出賣下,體内的本命蠱早就已經被男方知曉和克制。
苗夷王太子雖然氣怒,卻也拿月丁香娘沒有什麽辦法。月丁香娘本身對王太子就沒有半點好感,自是樂得不用嫁他。
隻是礙于她是王太子的心上人,其他的男子,也不敢來追求她。
眼看着,至少在巴蜀和西嶺,恐怕是真的嫁不出去了。雖然她自己對此也并不如何放在心上。
月丁香娘酷愛華夏詩詞,而這些年,詩名最盛的,無疑是不知成爲多少閨中少女的夢中情郎的甯江甯才子。閑來無事,她總是喜歡在床上翻來翻去,念着甯才子的詩詞,悄悄摸着自己。
原本就是師姐妹,佛桑娘如何不知她的愛好?苗女多情,對這種事其實也大多都不避諱。隻是看到,四妹又開始在床上念詩,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看來你這個小婆娘,是真不打算嫁人了。”
月丁香娘撇了撇嘴兒:“這世上的男兒,有幾個比得上甯才子?比不上甯才子的男人,還算是男人麽?”
佛桑娘心想,好吧,除了你的甯才子,其他人連男人都不是了。
她手持琉璃瓶,道:“今晚月色不錯,可要出去轉轉?”
月丁香娘在床上滾來滾去:“不要,我要繼續念詩。”她隻要有甯才子的詩詞作伴,就心滿意足了。
“那你就繼續念吧。”佛桑娘扭頭就走,“我才不告訴你,你的甯才子入了巴蜀,現在離這兒不過十裏。”
月丁香娘猛地跳了起來:“二姐,你說什麽?”
佛桑娘回頭訝道:“什麽?我說了什麽嗎?我什麽也沒說啊?”
月丁香娘也顧不得念詩了,緊緊的抓着二師姐的手臂:“你說了,你說了,你明明就說了。”
佛桑娘一襲白衣,擡起纖手,指頭輕叩,在她的額上輕輕的彈了一下,笑道:“真是拿你無法,既然你問了,我便告訴你,甯江入了巴蜀,現在就在十裏外集市的客棧裏。這個消息,如今還未擴散開來,我們教中弟子,也是好不容易才探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