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百子晉在窗外束手回答,“這天人三策,據傳乃是八百年前的亞聖董天舒所留,又分作天、地、人三策。天策、地策都是在每九年一次的封禅時所用,天子祭天,大儒祭聖,八百年來從未斷過,直到這一次,先是接連三次隕石天降,朝廷上下認爲這是不祥之兆,于是提前封禅,不想在封禅當日,文帝金身出事,有人看到,那一日,極北之境有強大劍光,飛躍萬裏山河,刺入紫微星垣,導緻八百年儒道随之崩潰。”
“那這人策呢?”
“這人策,是在科舉時所用。考中秀才者,拜聖之後,地方官在聖前誦讀人策,天人交感,新晉秀才眉心祖竅開辟出文曲星府,其後,随着舉人、貢生、進士,步步登科,文氣步步加強。進士每三年不過百名左右,每一名都是萬人敵,造就了大周王朝八百多年之盛世。”百子晉将與科舉和文氣相關的事,向老人詳細解說。
老人道:“董天舒……董天舒……這董天舒又是什麽人?泰山造聖,儒道天下……這可不是随便什麽都能夠做到的,即便是我也沒有這個能耐。在我的認知中,除了我已經死去的師父,恐怕也隻有我的幾位師弟,還要經過長期的布局,方才有可能做到。”
百子晉說道:“與亞聖董天舒有關的記載,少之又少,而且大多都被神話,難分真假。隻知道,他師承無名老人……”
“無名老人?這又是誰?”
“這無名老人,卻是幫助太祖皇帝立國的神秘人物。當年楚霸王滅秦之後,有漢王劉邦,與楚霸王相争。楚霸王号稱史上最強宗聖,但是剛愎自用,空有霸道之術,卻無仁慈之心。漢王劉邦手下有張良、韓信兩人,策動天下英雄,設下十面埋伏,最終,天下高手幾乎死盡,方才成功殺死了楚霸王。在那之後,漢王眼看着便要奪得天下,卻有一神秘老人,先策動‘兵王’韓信背叛漢王,于楚漢大戰之後,引發漢齊相争,并助太祖皇帝趁機崛起,取鹬蚌相争之利,其後又設計逼張良隐退,再滅好不容易從漢齊相争中勝出的漢王,助太祖皇帝取得天下。”
“這等人物,怎會‘無名’?”
“這神秘老人,從未見他的真實來曆告知太祖皇帝,直到最後,太祖皇帝連他的姓名也不知曉。助太祖皇帝取得天下後,他就隐退而去。直到幾十年後,亞聖董天舒手持他留下的印信,自稱這無名老人的傳人,進言儒家之大義,勸時任天子的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方才有後來的八百年儒道天下。”
“這樣啊!”屋中的老者沉吟一陣,道,“這一來,我就明白了。那無名老者,如果不是我三師弟的親傳弟子,就必定是他藉術法而成的身外化身。所謂的孔聖金身,内中藏的,乃是我三師弟當年用來奪六國龍氣之‘天相印’……唔!”
百子晉道:“師尊,怎麽了?”
屋中的老人長歎一聲:“是了,所謂的孔聖金身,多半就是我那、曾于六國拜相的三師弟之死後骸骨。他習有神秘的元神具化之術,身體雖死,元神藉着‘天相印’所得來的六國氣運,竟是未散。所謂的無名老人、‘董天舒’,恐怕都是他的元神化身。他将自己的死後骸骨,假說成孔聖金身,放入紫微星垣,接受天下儒生之膜拜,暗中收集天下氣運。隻可惜他終究功虧一篑,金身被毀。若是再過兩百年,他身懷‘天相印’,集六國之龍氣,再受世人膜拜千年,恐怕真能死而複生,超凡入聖。”
百子晉目瞪口呆:“這……”
這世間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其實,百子晉自己,也早就已經懷疑,文帝金身和整個“儒道”,或許隐藏着某個不爲人知的陰謀和秘密,然而老人所說的事,實在是太過離奇,若非是這老人說出,他隻怕怎麽也想不到會是這個樣子。
屋中的老人又道:“此外,你給我的這本九陰真經,我也已經看完。我本以爲,這本九陰真經的出現,必定是與我的那些同門有關,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
百子晉道:“師尊爲什麽這樣想?”
老人道:“我的師父……亦即你的師祖,曾經得到一本天書。他雖擁有宗聖級的實力,但那個時候,亦有三百多歲,年歲已老。他将那本天書,分成了七術,分别傳給了七個徒弟。雖然我們每一人所學,都不相同,但彼此之間多少還是有些了解。這本《九陰真經》,别開生面,與你師祖所傳的任何一術,盡皆無關。或者說,吾等所學,終究還是‘術’的範疇,這本《九陰真經》,卻已是‘道’的境界,乃是别開生面之仙道入門。于具體細處,雖未必及得上我等所學之術,但卻開創了千古未有之大方向。”
繼續道:“此外,它所涉及到的一些理念、學識,與諸子百家根本扯不上聯系,要麽将它寫出的,真是不世出的奇才,要麽,就是它借用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其它世界之理論,就比如書中所說的‘化學’,表面上假道家‘天欲化物’之名,其實根本不是一回事。”
百子晉道:“這九陰真經,雖然說是正一教的老祖天師所寫,但其中不少理論,就算在道門也不曾出現過。尤其是與煉魄相關的等級,如金魄、火魂、靈神、陰神、陽神之分法,若真是老祖天師所寫,不可能不在正一教内部傳承。畢竟正一教之曆代天師,皆是老祖天師的後代。”
老人道:“吾被迫隐于星盤之間時,大秦未滅,自不知你說的這老祖天師。不過聽你這般說,看來果然是托名之作。呵呵,爲師也曾将《陰符》托名爲姜太公所寫,不足爲奇。”
百子晉道:“最早将九陰真經拿出來的,乃是甯江甯兄。我得到《陰符》之後,隻抄了一分,交于甯兄,與他分享,甯兄得到《九陰真經》之後,卻與天下人分享,論起胸襟,我實在是比不上他。”
老人道:“你且将這甯江之事,與我說說?”
百子晉便将甯江連中三元、公布九陰真經、大破蠻軍等等事迹說出。他對甯江原本就極是敬佩,說起這些,不由得神采飛揚,與有榮焉。
等他說完之後,屋中的老人卻是一陣沉吟,忽道:“這甯江……你不可太過信他!”
百子晉錯愕道:“師尊爲何這般說?甯兄不但才氣過人,且他所做的事,無一不是救華夏于水火……”
屋中傳來不太确定的聲音:“此人所行,分明是步步機心,步步算計,一環扣着一環,不經意間,引導了天下人。以他之作爲,若不是以天下之心爲心的聖人,就必是别有目的的、大奸大惡之徒。我雖不敢肯定他必是用心邪惡之輩,卻也不太相信這世間真有聖人。”
百子晉毅然道:“弟子願意相信甯兄!”
屋中老人長歎道:“你雖本性善良,然而害人之心雖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這世間,哪怕是親人朋友,亦不可盡信。唉,想當年,爲師有一師弟,他所學之術乃是‘兵法’,行兵打仗,乃他所長。吾所學之術乃是‘兵陣’,是多則數百人,少則幾十人的陣法布置,以五行九宮之變,分威伏熊。是以,他乃萬人之敵,吾則善用精兵對付超強高手。”
繼續道:“我這師弟,自幼與我一同拜師,理想深遠,總說要助明君結束戰國亂世,令天下不再有刀兵殺戮,我亦深信于他。他雖是我師弟,卻先我一步出山,憑着胸中所學,登台拜将,持掌一國兵權。及至我出山時,想着,不如與他共奉一君,匡扶一國,二人彼此補短,發揮所長,必能夠平定天下,結束亂世。卻不曾想,他表面因爲我的到來而欣喜若狂,暗地裏,竟是對我下毒,然後将我雙腿盡刖,鎖于囚牢……呵呵,他在山中時,雖然志向遠大,擁有了權勢之後,卻是食髓知味,他嫉我才學,既怕我被他的君主看重,分他權勢,又想要奪我所學之術。若非我後來以秘術,硬将自己弄瘋,過上了豬狗不如的數年日子,松懈了他的防備之心,再在神智暗中恢複之後,設計逃脫,早已爲他所害,更難言報仇。”
百子晉道:“甯兄之學,百倍于我,隻有我嫉他,絕無他妒我。此外,師尊放心,若真有一日,甯兄行大奸大惡之事,子晉卻也不是盲從之人。”
“罷了!”一名老者推輪椅而出,“人生在世,哪怕胸中所學神機鬼藏,天下無敵,亦終究禍福難料,你自己小心就好。你既能解開我所記之太公金匮,于兵法、遁甲之道,可說是天分過人。按理說,你若能跟着我,入深山中修習數載,将來成就必定不下于我。然而時不我待,且如今的天下也少不了你。雖說授人予魚不如授人予漁,但際此非常時期,我便直接傳你一些我當年所悟之遁甲陣法,與奇門兵陣,望你善加運用。”
百子晉拜道:“多謝師尊!”
……
***
呂、蔡二州之交界,名爲趙庭珍的女子,方自看到那不可思議的、浴火而生之奇事。
華夏西南方鳴山之青年,也與他新拜的師尊談完話,并開始學習奇門遁甲之陣。
伏熊谷的周邊,卻已經被大量的蠻軍所包圍,所有的援兵,都已被阻隔,陷入了孤立無援的死地。
“北方的各路賊寇,之所以能夠沆瀣一氣,全是因爲墨門在暗地裏的勾結和串聯,墨門不除,北方難定,墨門既除,則其它勢力,便隻能各自爲戰,不足以成爲我天兵之大患。”迎風招展的黑色大旗下,孟神君環視衆将。
“要将墨門連根拔起,則必須攻破伏熊谷,然而這伏熊谷,位于深山之中,易守難攻,且墨門擅長于木甲機關,以及守城之道,四面難以用兵,是以大軍圍困,隻能堵,難以滅。”孟神君緩緩的道,“要破伏熊谷,唯有集結各軍之勇士,以大量的高手、壓倒性的實力,直接殺入伏熊谷中樞,将墨門高層一舉殲滅。是以,這一戰,有賴于衆将同心協力,破谷之後,本帥必将上報虎尊,論功行賞。”
衆蠻将起身拱手道:“遵命!”
深谷之中,善公主同樣看着身邊的人:“伏熊谷雖小,卻已經成爲了各方矚目的焦點。如今,甯盟主已經串起了各方的反抗勢力,衆志成城,蠻軍屢剿不定。爲了能夠釜底抽薪,孟神君無論如何,都要攻破伏熊谷。論地,伏熊谷重要性有限,不是不可棄守。論勢,現在正是蠻軍與華夏一方戰事膠着的關鍵時期,伏熊谷一破,我們在四面蠻軍的處境下能不能逃出生天還是小事,甯盟主好不容易串聯起的反蠻勢力,必定會受到沉重打擊,甚至跟着崩盤。”
“因此,這一戰,我們必須堅守,也必須要守住。要是敗了,谷中的所有人,蠻軍一個都不會放過,孟神君也能夠徹底穩住北方局勢,一旦各方反蠻勢力重回各自爲戰的局面,最後的結果,必定是一個個的被剿滅,我們也将再無可爲。”
“要破伏熊谷,大軍深入,不但耗時耗力,且收效有限,所以,孟神君必定會直接派出大量高手,神冊宗倍和鹘後雖然因爲‘虎尊’猛查刺閉關未出,替虎尊坐鎮昊京,無法離開,但必然也會派出座下高手前來。目前的消息裏,圍堵我方的其中一路蠻族精兵,就是鹘後之子李胡。此外還有拜火教,被蠻軍招攬的江湖敗類和助纣爲虐的全清派,也都是我們的強敵。”
“好在這些日子,我們也有各方英雄趕來相助,再加上新墨門成立後,暗中招攬的好漢,雖然依舊勢弱,卻也并非全然無法抵抗。雖說敵強我弱,但隻要上下一心,必定能夠人定勝天,打開全新局面。”
善公主長發及臀,負着雙手,緩緩道:“總之,這一戰,是我們開創新墨門以來,最重要的一戰,我們無論如何,絕不能敗……”